伦敦的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敲击在落地窗上,模糊了窗外精致的花园景致。壁炉里的火光在理查德爵士的脸上跳跃,将他带入了遥远的回忆。
“你父亲第一次跟我提起‘酋长’,是在苏黎世的一家小咖啡馆里。”理查德摩挲着手中的骨瓷杯,眼神悠远,“那是个冬天,窗外飘着雪。他说话时,眼睛里还带着沙漠的灼热。”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仿佛为这段往事配上了最合适的背景音。
“那是1995年,你父亲受邀参与一个国际专家组,在沙特协助评估某个新兴港口的建设规划。”理查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程顾问,住在项目组统一安排的酒店里。”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一伙武装分子袭击了酒店,挟持了包括你父亲在内的十几名外国专家。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破坏这个港口项目,震慑外来投资者。”
林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段经历。
“武装分子很专业,切断了所有对外联络。当地军警束手无策,谈判陷入僵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酿成一场国际悲剧时,你父亲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理查德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他用酒店房间里的简易材料制作了一个信号发射装置,通过空调外机的金属外壳作为天线,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求救信号。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用的是当地一个游牧部落的古老频率。”
“这个信号,恰好被正在附近进行秘密行动的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也就是后来的‘酋长’——截获了。”
说到这里,理查德眼中闪过一丝敬佩:“萨勒曼当时还是个王子,正在秘密整顿部落武装。他认出了这个特殊的频率,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更巧的是,他年轻时曾在英国留学,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当天深夜,萨勒曼亲自带领一支精锐的部落武装,趁着沙暴最猛烈的时候发动突袭。他们没有走常规的营救路线,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一条干涸的古河道潜入。”
林默想象着那个画面:肆虐的沙暴中,一支神秘的武装力量如鬼魅般出现,用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方式完成了营救。
“行动干净利落。等当地军警反应过来时,所有人质都已经安全撤离。最精彩的是,”理查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萨勒曼的人全程没有开一枪,用的是涂了麻醉剂的吹箭和传统的弯刀。”
“事后,萨勒曼对你父亲说:‘你用一个古老的信号召唤了我,就像部落的酋长召唤他的战士。’从那以后,‘酋长’这个代号就在他们之间传开了。”
雨声渐歇,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
“这次事件后,萨勒曼对你父亲极为敬重。他说一个外国学者,竟然懂得他们部落最古老的通讯方式,这一定是真主的安排。”理查德说,“这份过命的交情,成为了后来很多事的基础。”
林默轻轻点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留下的关系网中,中东这条线如此牢固。这不是普通的利益交换,而是用生命换来的信任。
“萨勒曼王子现在......”林默试探着问。
“他现在是海湾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实权人物之一。”理查德意味深长地说,“而且,他一直记得那个用古老频率求救的中国朋友。去年我见他时,他还特意问起你。”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润的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默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他仿佛能感受到,在那遥远的沙漠里,有两个年轻人因为一次生死经历结下的友谊,正在跨越时空,传递到他的手中。
“替我转告‘酋长’,”林默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却坚定,“他老朋友的儿子,很快就会去拜访他。”
理查德爵士露出了然的微笑:“他一定会很高兴。不过我要提醒你,沙漠里的规矩和伦敦不同。在那里,一个承诺比任何合同都重要。”
“我明白。”林默站起身,“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个沙暴之夜,一个信号就值得他亲自出手。”
两位男士相视一笑,某种传承在这一刻悄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