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报,如同濒死神鸟的哀鸣,一遍遍地,撕扯着琉璃仙宫清冷的天幕。
那不是钟声,也不是鼓声。
是宗门护山大阵的本源,在发出最痛苦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大师姐猛地抬头。
那张苍白如金纸的脸上,血色褪尽。
她看到的,不是扭曲的空间,不是塌陷的裂缝。
她看到的是,天,在流脓。
那座死寂的黑塔上空,原本清澈的苍穹,被一道道墨汁般的裂痕腐蚀,一道道粘稠、漆黑、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正从裂缝中,缓缓滴落。
那液体,滴在岩石上,岩石无声地化作一滩黑水。
滴在草木上,草木瞬间枯萎,腐烂成灰。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充满了终结、腐朽与混沌的意志,如同瘟疫,开始污染这片天地。
在它面前,焚心魔王巴拓那所谓的魔念,纯净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你……”
大师姐缓缓转头,那双冰冷的凤眸,死死地,锁定了东方玄天。
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杀意。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的绝望。
“你把它,放出来了。”
东方玄天,也抬着头。
他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
不是恐惧。
是凝重。
他体内的鸿蒙造化鼎,在疯狂地,震动。
那不是面对美食的渴望。
而是一种,遇到了天敌,遇到了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级的“捕食者”时,最原始的,警惕与战栗!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井盖,确实是我掀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
“但我没想到,井下面,还藏着这么大一条,过江龙。”
“过江龙?”
大师姐笑了。
那笑声,凄凉,而悲绝。
“那不是龙。”
“那是能把这片天地,都啃得一干二净的,蝗虫。”
话音未落!
咻!咻!咻!
十几道流光,从琉璃仙宫各处山峰,冲天而起,以惊人的速度,向此地汇聚!
每一道流光,都代表着一位金丹期以上的宗门长老!
当先一人,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穿月白长老袍的宫装美妇。
她手持一根冰晶权杖,气息深不可测,显然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她一落地,看到那座彻底死寂的镇魔塔,以及塔顶那正在“流脓”的天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完了……”
她喃喃自语,身体都晃了晃。
“封印……破了……”
紧随其后的十几位长老,也纷纷落地,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失色,倒吸冷气。
“怎么会这样!主阵的能量,怎么会枯竭!”
“塔灵呢?为何没有示警!”
“这……这是‘虚空之痕’!传说中的‘虚空之痕’被打开了!”
恐慌,如同潮水,在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之间,蔓延开来。
“月长老!”
一个性情火爆的红发长老,指着镇魔塔前的东方玄天和大师姐,厉声喝问。
“你们两个,为何会在此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两人身上。
那十几道金丹修士的威压,如同十几座大山,轰然压下!
大师姐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身体,再次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东方玄天,却像一杆标枪,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那股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落在他身上,竟如同春风拂面。
他炼气九重的气息,在十几位金丹长老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可他那副平静得可怕的姿态,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诡异。
为首的月长老,目光一凝,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少年。
她正要开口。
大师姐,却抢先一步,挡在了东方玄天的身前。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恢复了冰冷。
“禀月长老,是我,带他来的。”
“什么?”所有长老都愣住了。
“我为修复本命法剑,需取镇魔塔三层的‘长生道种’。”大师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是唯一的,可以不受阵法排斥的人选。”
“胡闹!”那红发长老怒斥道,“镇魔塔乃宗门禁地之首,岂容你如此胡来!”
“可封印,为何会破?”月长老打断了他,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大师姐,“就算取走道种,也只会让魔王脱困,绝不至于,让整座‘九天玄冰阵’的能量,都凭空消失!”
大师姐,沉默了。
她无法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们,是身后这个少年,把整座塔的能量,都当成饭给吃了吗?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而带着一丝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那座塔,太饿了。”
是东方玄天。
他从大师姐身后,缓缓走出,迎上了所有长老那或震惊,或愤怒,或怀疑的目光。
“它饿了三千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吃的,就没忍住,吃撑了。”
他耸了耸肩。
“然后,就炸了。”
全场,死寂。
所有长老,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东方玄天。
一个炼气境的蝼蚁,在说什么胡话?
“放肆!”
红发长老勃然大怒,抬手就要一掌拍下!
“住手!”
月长老,却猛地喝止了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东方玄天,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她看不透。
她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年。
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仿佛眼前这场足以颠覆整个琉璃仙宫,甚至整个青阳郡的灾难,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戏。
“孩子,你到底,是谁?”月长老的声音,充满了凝重。
东方玄天,笑了。
“我是谁,不重要。”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越来越大的,正在滴落黑色粘液的“虚空之痕”。
“重要的是,你们的麻烦,大了。”
“而我,或许,可以帮你们。”
“帮你?”红发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凭你一个炼气……”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那道“虚空之痕”,猛地,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巨大的,腐烂的心脏!
“咕嘟……”
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
一团人头大小的,由纯粹的,扭曲的黑影构成的怪物,从裂缝中,被“挤”了出来!
那怪物,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像一团流动的石油,表面,却睁开了一只又一只,没有瞳孔的,惨白的眼睛!
它刚一出现,一股纯粹的,混乱的,反逻辑的精神污染,便横扫全场!
在场所有的金丹长老,神魂都是一震,眼前,竟出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稳住心神!是域外天魔!”
月长老厉喝一声,手中冰晶权杖光芒大作,一股清冷的意志,瞬间笼罩全场,将那股精神污染,驱散一空。
“孽障!受死!”
那脾气火爆的红发长老,第一个出手!
他张口一喷,一道赤红色的,由丹火凝聚而成的火龙,咆哮着,便朝那黑影怪物,焚烧而去!
这一击,足以将一座小山,都融成岩浆!
然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焚金融铁的丹火火龙,在靠近那黑影怪物的瞬间,竟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火焰,瞬间熄灭!
不是能量的对抗。
而是法则的,湮灭。
仿佛,“燃烧”这个概念,在那个怪物面前,根本不存在。
“什么?!”红发长老大惊失色。
那黑影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它猛地,朝红发长老,扑了过来!
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没有!
“不好!”
月长老脸色剧变,手中权杖一指,一道粗大的冰墙,瞬间在红发长老面前,拔地而起!
砰!
黑影怪物,直接撞在了冰墙之上。
那足以抵挡金丹后期全力一击的玄冰墙,没有碎裂。
它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或者说,“消失”。
就像一块被滴上了浓硫酸的泡沫。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长老,都骇然了。
她们的术法,她们引以为傲的神通,在这怪物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动了。
是东方玄天。
在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的时候。
他,却向前,踏出了一步。
“你们的灾难。”
他看着那头正在腐蚀冰墙的怪物,眼中,燃起了两簇,疯狂的,贪婪的火焰。
“是我的,盛宴。”
他伸出手,对着那头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黑影怪物,虚虚一握。
“过来。”
两个字,轻描淡写。
下一刻。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他体内的鸿蒙造化鼎,轰然运转!
一股无形的,霸道的,针对一切能量体的吞噬之力,瞬间,笼罩了那头黑影怪物!
那头正在耀武扬威的怪物,身体猛地一僵!
它表面那几十只惨白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它想逃回那道裂缝!
可它,动不了了!
它那由混乱法则构成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不讲道理的法则,强行,拉扯,分解!
“吱——!”
它发出一声刺耳的,不似任何生灵能发出的尖叫。
然后,那团人头大小的黑影,被硬生生地,拉成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跨越百丈距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没入了东方玄天的掌心!
消失不见。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云,凝固了。
那十几位金丹长老,包括那位活了数百年的月长老,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
她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头让她们束手无策,甚至感到恐惧的域外天魔……
被那个炼气境的少年……
一口,吃了?
东方玄天,缓缓收回手。
他闭上眼,仔细地,回味了一下。
“味道……有点冲。”
他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表情。
“不过,能量很足。”
“比那个魔王,带劲多了。”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石化的脸。
最后,落在了月长老的身上。
“现在。”
“我们可以,谈谈价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