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那颗染了褐斑的糖球吐进掌心,指尖一颤。
这玩意儿她记得清清楚楚——早上从自动贩卖机买的草莓味,包装袋上还印着“第二支半价”的促销贴纸。可现在糖衣裂开的地方,露出的不是粉色夹心,而是一层灰白絮状物,像发霉的棉花。
她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散落的糖棍。
十几根木条歪斜地插在地面裂缝里,长短不一,方向杂乱。但刚才那一幕记忆回放得太清晰:萧景珩皮下兵符游走的轨迹,和签到簿封面青铜纹的走向完全重合。而这些糖棍……排列方式竟与纹路节点惊人相似。
“不是巧合。”她低声道,蹲下身一根根捡起,“有人拿我吃剩的垃圾,摆了个阵。”
裴烬靠在断墙边,钢笔尖轻点太阳穴,脸色比纸还白。他刚才触碰镇魂印残留气息时,整条右臂已经失去知觉,连笔杆都差点握不住。
“能量节点间距三点七厘米,角度偏差不超过零点五度。”他声音干涩,“这不是随便划拉的,是简化版引魂阵。功能是唤醒被封印的记忆体。”
“谁会干这种事?”萧景珩扶着柱子站直,喉结处刺青忽明忽暗,像是快没电的信号灯。
“还能有谁。”沈知意冷笑,“那个天天拿拖把画圈、烤红薯皮刻符的老头。”
话音刚落,签到簿封面突然震了一下。
弹幕浮出来一行字:
【检测到微型聚灵阵残余波动!宿主是否重组阵型验证能量流向?消耗10天机点】
她直接确认。
指尖捏住最后一根糖棍,按进地面凹槽。刹那间,所有木条同时发烫,顶端冒出细小火星,连成一条蜿蜒光带,直指校医院后方。
“废弃实验室。”裴烬眯眼,“十年没人进去过。”
“正因为没人去。”沈知意拍掉手上的灰,“才适合藏东西。”
她转身去扶萧景珩,发现这家伙走路跟踩棉花似的,每一步都像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阻力。兵符纹路还在皮肤底下缓缓蠕动,像有活物要钻出来。
“撑得住吗?”
“死不了。”他嗓音沙哑,“只要别让我念诗就行。”
三人绕到校医院后翼,铁门锈得厉害,锁芯早被人撬开,挂着个破塑料袋当警示牌。裴烬伸手碰了下门框,笔尖立刻泛起一层薄雾。
“十年前最后开门的是个穿白大褂的,搬了个金属箱,标签写着‘L-7’。”他顿了顿,“箱体有轻微震动,里面可能关着活物。”
沈知意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脑子清醒了些。她从口袋掏出一根新糖,剥开塞嘴里,顺手把糖纸粘在红外感应器上。甜腻黏液裹住触发丝线,警报系统瞬间瘫痪。
“走。”
她翻窗进去,落地时脚下一滑,踩到半块碎玻璃。低头一看,满地都是糖棍,密密麻麻排成同心圆,中心位置悬浮着一团灰雾,隐约能看到模糊人影——一个披发女子跪在火海中,怀里抱着婴儿。
“这是……”裴烬瞳孔一缩。
“原主灭门前的最后一刻。”沈知意攥紧拳头,“有人想把她死前的记忆挖出来。”
角落阴影里传来细微响动。
赵天罡站在那里,手里一根根调整糖棍的角度。他戴着战术手套,动作精准得像在拼乐高,每根木条都被他用尺子量过,确保完全对称。
“你们打扰布局了。”他头也不抬,“差零点一度都不行。”
“你疯了吧?”沈知意怒吼,“拿我丢的糖棍搞邪术?”
“收集也是一种修行。”他终于抬头,眼神偏执,“每一根都沾过你的气息,是最纯净的媒介。等阵法完成,就能还原当年真相——谁杀了她父母,谁篡改了皇室玉牒。”
他说着,手腕一抖,耳钉形态的陨铁剑弹出,化作流光缠上指尖。
沈知意冷笑:“你以为你是刑侦剧主角?靠糖棍破案?”
“逻辑闭环,证据链完整。”他认真道,“而且……必须对称。”
他开始移动,将外围三根糖棍往内收两毫米。
“他在校准攻击节奏。”裴烬低声提醒,“别让他完成。”
“我知道。”沈知意舔了下嘴角残留的糖渣,悄悄把饕餮锦囊移到袖口,“就等他动手。”
赵天罡终于停下。
九十九根糖棍组成完美九宫阵,灰雾中的记忆影像越来越清晰——女子抬起头,脸上赫然有和沈知意一模一样的天青色胎记。
“启动。”他轻声说。
陨铁软剑化作银蛇直扑而来,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剑锋未至,寒气已割破她脸颊。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意甩出锦囊。
袋子张口一吸,剑气撞进布袋瞬间被吞没。下一秒,锦囊鼓胀如球,猛地反喷出一股冲击波,正中阵眼。
轰!
糖棍四射飞溅,扎进墙壁发出“笃笃”闷响。灰雾剧烈扭曲,传出一声凄厉哀鸣,随即炸成碎片。
地面猛然开裂,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梯露出来,通向漆黑深处。
“下去。”沈知意盯着洞口,“线索还没断。”
裴烬蹲下,用笔尖刮了点地面残留物。灰黑色粉末沾上金属,立刻泛起微弱蓝光。
“底部刻字。”他眯眼辨认,“红薯为引,血祭开路。”
“陈墨留的?”萧景珩喘了口气,左手按着心口,“那老头到底想干嘛?”
“谁知道。”沈知意活动了下手腕,“但既然他用糖棍给我们指路,那就顺着走。”
她率先踩上铁梯,金属发出吱呀呻吟。往下三米,空气骤然变冷,墙壁出现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拼成的符文。
裴烬紧跟其后,笔尖扫过墙面,记录每一处异常。萧景珩最后一个下来,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在颤抖。兵符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胛骨,皮肤下凸起的线条像在缓慢搏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表面布满裂痕。中央凹陷处有个手掌印,边缘积着厚厚灰尘。
“要开门?”裴烬问。
“试试。”沈知意伸手按上去。
掌心接触瞬间,石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声。
咔哒、咔哒、咔哒。
三声响后,门缝渗出腥风。
里面传出滴水声,还有某种布料摩擦地面的动静。
沈知意拔出随身匕首,刀刃映出微弱反光——墙上挂着几件白大褂,全都浸透暗红,像刚从血池捞出来。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解剖台,不锈钢表面反射出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可灯光明明是冷白色的,照在台上却泛着诡异的橙黄,仿佛下面烧着火。
“现代设备。”裴烬皱眉,“但布置风格像古代义庄。”
萧景珩忽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撕开衣领,兵符纹路正疯狂扩张,几乎覆盖整个胸膛。皮肤下的异物感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肋骨。
“不对……”他咬牙,“这里面封的不是记忆。”
“是什么?”沈知意扶住他。
“是我的命。”他抬头看她,瞳孔泛金,“每次它动一下,我就少活一天。”
石室另一端传来金属碰撞声。
沈知意猛地回头。
解剖台下方,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指尖勾住了台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