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半个小时，周玉衡才迷糊着被叫醒了过来。
他左右看看，见只有大哥自己，疑惑：“刘奕呢？”
“有事先走了。”
周玉衡揉了揉头部，疼倒不疼，晕的有点站不住。
“我怎么睡着了，有没有出丑？”
“没有。”
周玉衡拿过大哥大看了看时间：“那咱们回家吧。”
周青关心：“要不我给你找旅馆，或者你在厂里住一宿，我自己回。”
周玉衡拒绝：“不浪费钱了，我没事。”
周青拿着他外套递了过去，自己也穿上后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塞到了他口袋里：“以后读书别那么节省了，缺钱就给我来电话，我给你寄。”
周玉衡想推辞，了解他，钱又已经到了口袋里。
他低头跟在他身后，去看他背影。
小时候他大哥嘴甜聪敏外向，讨大人喜欢，不管是姑妈还是父母都乐意给他零花钱。有时打猎布置陷阱，也能去镇上换点钱，周玉衡就经常跟着蹭吃蹭喝。
大半夜的深山里，大哥敢偷偷瞒着大人去，他就敢跟着去。
有次碰到一头特别大的野猪。
他大哥就推着他先爬到了大树上，自己却没来及爬高，被野猪追的差点摔山下去，幸好是碰到个歪脖子树才有惊无险……第二天哥俩就一块做了野猪笼，去山上找那头野猪报仇。根据经验不但下笼子，还挖了好几个陷阱。出于安全考虑，没布尖刺。没抓到野猪不说，村里赶山的掉进去了。
周玉衡吓的不知所措，他大哥不但把人救上来，还编瞎话说是路过。那村民出于感激，拿了好多鸡蛋去家里道谢，然后在村里骂了两天，想找出哪个杀千刀挖陷阱的，压根就没怀疑过那么大的陷阱是小孩挖的。
他们哥俩听不进去骂，耳朵塞着棉花在家写作业……
时间太快了。
快的让人不知所措。
街道无人，周玉衡往前赶两步跟上了周青，借着酒劲说：“哥，你说我要是找刘奕表白，她能看上我不。我现在表白，等考上好的大学再回来跟她商量亲事。”
周青看他眼睛里有光亮，问道：“真喜欢啊？”
“就是那次在村里见面后，总想再见她……有，有一点后悔当年顾虑太多拒绝她。”
周青没直接回答，只道：“男人低谷期喜欢的人，未必是真正的喜欢。你没有见过世面，不会知道见过世面后，你个人世界会产生什么样子的变化。
别纠结这个，你看咱县的新县长就是北大毕业推荐过来的。等你考上北大，我一定全力也给你把路铺好。到那时，该高看你的自然会高看你，该来的感情自然也就会来。”
“你不希望我跟她在一块吗？”
“我只希望你好好学习。”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她好像也特别的想接近你。还有，你说见过世面后个人内心世界会变化，所以你是见过世面，对我嫂子没之前那么忠诚了对吧！”
周青瞥了他一眼。
周玉衡被看的借着酒劲也没敢往下接着说。
周青又点支烟，道：“我爱你嫂子超过爱我自己，我做的所有事，应酬的所有人也都是为了家庭，没有异心。刘奕是你同学，我才觉得亲切了点，别瞎想。”
周玉衡问：“她要是喜欢你怎么办？你会不会对不起我嫂子？”
周青一时竟听不出他是在替虞欢担心，还是在莫名其妙吃飞醋。
不过他能鼓起勇气跟自己聊这些，周青也愿意跟他交心的聊。
他掸了掸烟灰，说：“给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排个顺序，那就是你嫂子，囡囡，你还有爸妈。你这想法就小屁孩一样，连人情世故都没搞明白，满脑子情啊爱啊。
像刘三那事儿，我要不是认识刘四喜，就凭他镇上的关系，轻而易举能让我坐大牢。然后顺理成章的去欺负爸妈，欺负你嫂子孤儿寡母。
我知道刘四喜是做什么的，靠黄起家，灰产不知多少。但我必须去接近，包括刘奕，我同样不能冷落她，在她面前还要有足够的价值。这中间的平衡，分寸，有效社交，都是在走钢丝，不是过家家。”
周玉衡懂了，也信他说的。
想太多是没意义的，还是要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把自己的道路给走出来。自身在发光，才会有更多的人容易发现他。
他大哥跟刘四喜包括刘奕这些人接触也单纯是为了生活的有安全感一些。
别人喜不喜欢他，他大哥又控制不住，只能去控制自己。
兄弟俩正聊着呢。
身后忽然有了齐刷刷的脚步声。
周青转头看了一眼，是十来个小年轻在尾随两人，距离大约一二百米。
一见被发现，明显都加快了脚步。
“站住！”
有人大声呵斥。
周玉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大哥喊了声跑。
他不假思索，撒腿就开跑。
眩晕劲儿已经过去，脚上还是防滑靴，跑的极快。
身后十多人开始狂追两人不放。
就这么一追一逃，两公里内，兄弟俩把一群追兵甩的见不着人。
周玉衡往后看看，扶着膝盖大喘气。
周青状况稍好，忍不住笑了。
周玉衡问：“他们干什么的？”
“八成是社会闲散小青年，晚上逮人弄点零花钱。这种货色怀里一般都有匕首啥的，人多还壮胆。别管他们啥目的，这时间点碰到就跑准没错，千万不要犯傻的跟他们正面冲突。”
周玉衡道：“不会骑车追上来吧。”
周青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次抓贼擒获的战利品，弹弓。
“再追试试。跑这么远，够给他们面子的了。不是带你这拖油瓶，我一个人收拾他们这群小兔崽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走快点，都几点了。”
周玉衡加快脚步，兄弟两人慢慢走出了镇子，踏上了那条漫长而熟悉的回村路。
没带电筒，化雪的地面全是冻上的泥土。
深一脚又浅一脚。
只有偶尔聊天声跟路过的小动物稍稍的打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