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将铁盒轻轻放在议事殿主桌上，指尖在盒面轻叩两下。墨玄立于一旁，腰间酒葫芦随动作微微晃动，红衣衬得他脸色略显苍白。灵悦自外走入，马尾一扬，剑身轻颤，青玉铃铛发出清脆一声。
“你找我们？”墨玄开口。
云逸点头，打开铁盒，取出一块玉简与一张纸条。“这是昨夜在废驿密室发现的。三日后子时，有人会在丹房接头。”
灵悦走近，扫了一眼纸条：“这是内务司的笔迹。”
“是李安留下的。”云逸道，“他还持有一块刻着‘夜’字的符牌。”
墨玄眼神一沉：“夜家的东西？不是早就断了？”
“正因如此，此事才不简单。”云逸取出留影石，注入灵力激活——画面浮现：李安将物品放入铁盒，转身时半张脸显露，手中符牌清晰可见。
灵悦凝视那符片刻许：“他在向谁传递消息？”
“尚不清楚。”云逸收起留影石，“但他们每三日行动一次，节奏从未改变。断粮、截药、切断通讯，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自乱阵脚。”
墨玄冷笑：“倒是会挑时机。”
“所以我请你们来。”云逸目光落向二人，“接下来如何应对，需定个方向。”
灵悦立刻道：“丹房必须严防。凝心丹是我每月续命所用，一旦被动手脚，我不但性命难保，整个炼药体系也将崩溃。”
墨玄摇头：“光守无益。他们敢设接头点，说明背后有人撑腰。我们若一味退缩，只会让他们步步紧逼。”
“那你打算怎么办？”灵悦问。
“派人混进去。”墨玄取出一只小瓷瓶，“我调制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追踪液，只要接触接头人，便能顺藤摸瓜找到下一层。不怕他不来，就怕他太谨慎。”
云逸未语，踱步至沙盘前，手指落在丹房位置。
“若按你说的做，对方察觉异常，可能提前中止。”灵悦望着沙盘，“可若不做，等他们完成交接，下一步恐怕就是直接发难。”
“那就让他们觉得一切如常。”云逸低声说。
墨玄挑眉：“你是想……放他们接头？”
“对。”云逸点头，“不拦，不扰，让他们以为仍在掌控之中。”
灵悦皱眉：“可万一他们在丹房留下隐患？比如埋设符阵、替换药材，事后才发作，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说得对。”云逸转向她，“因此丹房须加强巡查，尤其是存放凝心丹的库房，每半个时辰轮换守卫，进出一律登记。”
“这还不够。”灵悦补充，“我有一枚识心玉佩，可防低阶幻术，但高阶渗透仅靠人力难以防范。建议在丹房四周布设静音符阵，一旦有人使用传讯法器，立即示警。”
墨玄哼了一声：“你还信那些老古董有用？”
“它救过我两次。”灵悦冷冷看他，“你不信，不代表它无效。”
“行吧。”墨玄摆手，“你要布就布，多一道防线也好。”
云逸已在沙盘上调整部署，将两名影刃队员移至丹房外围巡逻路线。“除丹房外，藏书阁也不可松懈。近几次事件皆与此地有关——偏院台阶留有香灰，李安也曾在此逗留。”
“要不要把哑奴叫来问问？”墨玄问。
“不必。”云逸摇头，“他知道的已足够多。再牵连进来，太过危险。”
“那你打算派谁盯藏书阁？”灵悦问。
“我自己去。”云逸答，“顺便查一查那道裂缝下方究竟藏着什么。”
墨玄眯眼：“你不会真想进地下密室吧？”
“如有必要。”云逸语气平静。
“独自前往太危险。”灵悦皱眉，“至少带两人同行。”
“人多易暴露。”云逸看着她，“我会小心。”
殿中一时寂静。墨玄低头摆弄酒葫芦的绳结，忽而抬头：“等等，你说李安是戌时三刻到的偏院，可值班簿并无记录——那天守夜的是谁？”
“执事陈五。”云逸答，“我已命人查他近日行踪。”
“查他是否曾半夜离岗？”墨玄问。
“不止。”云逸眼神微冷，“还要查他过去七日是否接触过可疑之人。”
墨玄吹了声口哨：“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吃过亏的人，才会记得疼。”云逸声音低了些，“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灵悦沉默，手按剑柄，指节微微泛白。
云逸回到沙盘前，重新推演防御布局。他在北岭废驿处圈出一点，画出一条隐蔽小径，直连宗门西侧暗门。
“这里。”他指尖点在路径中途，“敌人若要绕开巡逻，极可能走这条路。但目前尚未设预警符阵。”
“你是说他们会由此潜入？”墨玄凑近查看。
“有可能。”云逸点头，“一旦突破，后勤重地便尽在其掌握。”
“那还不赶紧补上？”灵悦道。
“补了，他们就知道我们发现了。”云逸摇头，“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让他们相信这条路仍可用。”
“所以你是想……”墨玄眯眼，“故意留个破绽？”
“对。”云逸手指划过那条小路，“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
灵悦盯着沙盘良久，忽然开口：“但如果他们不止一条路呢？”
云逸一顿。
“我的意思是。”她继续道，“李安只是传话者，真正的主使者尚未现身。他或许另有通道、别的联络方式。我们死守丹房，反而可能正中其下怀。”
墨玄啧了一声：“你还真会泼冷水。”
“她说得对。”云逸神色肃然，“我们目前所有判断，皆基于已知线索。可敌人能潜伏至今，未必只靠这一招。”
“那怎么办？”墨玄问，“总不能把整个宗门翻个底朝天？”
“不必。”云逸提笔，在沙盘边缘标出三个点，“我在废驿发现追踪粉残留，近半月内，这三个位置曾出现三次异常灵力波动。它们不在巡逻线上，也不靠近要地，像是在测试路线。”
“试探我们的漏洞？”灵悦问。
“极有可能。”云逸点头，“他们一边行动，一边寻找新的突破口。北岭小路，只是其中之一。”
墨玄叹了口气：“合着我们是在跟一个会变招的人玩捉迷藏？”
“所以我们不能只守。”云逸放下笔，“我要你组建一支小队，专门监视这些异常点。不主动出击，也不阻拦，只记录他们的行动规律。”
“你想摸清他们的套路？”墨玄问。
“对。”云逸眼神渐沉，“等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才是我们收网之机。”
灵悦看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
云逸沉默数息：“现在说还早。”
“但你已有怀疑对象。”她目光紧盯。
“有线索，不代表能确认。”云逸避开她的视线，“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别让他们察觉我们在反制。”
墨玄看了看两人，忽然笑了：“你们一个比一个爱藏事。”
无人应声。殿内气氛悄然沉重。
云逸再次走到沙盘前，手指停在北岭方向，用力压住那块木牌。
“接下来几日，所有人照常行事。”他缓缓道，“该巡逻的巡逻，该炼药的炼药。丹房正常运转，藏书阁照常开放。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万一他们提前动手呢？”灵悦问。
“那就正好。”云逸抬眼，“让他们动手。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墨玄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抹了抹嘴角：“你这是要把自己当诱饵啊。”
“我不是诱饵。”云逸声音很轻，“我是等着收网的人。”
灵悦望着他，嘴唇微动，终究未言。
墨玄收起笑意，正色道：“那我今晚就开始安排情报小组。”
“去吧。”云逸点头，“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墨玄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框时停下：“你最好别算错一步。否则这次出事的，就不止你一个。”
门关上了。灵悦仍站在原地。
“你还有话说？”云逸问。
她看着他，目光直而深：“如果你真要去查那条旧道……带上我。”
“我不需要帮手。”
“这不是帮手的事。”她声音不高，“是你能不能活着回来的事。”
云逸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沙盘，手指依旧压着北岭的木牌。
外面传来一声铃响，是巡更弟子敲梆子的声音。
他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