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仍坐在藏书阁外的石阶上。夜风拂动他的衣角，手中握着半截玉簪，掌心被划出一道浅痕。他一动未动，右手继续在地面勾画，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力光芒，仿佛在推演某种规律。
方才那批黑影退得极快，连尸体都未留下。这不是溃败，而是主动撤离。他们已看清此地的防御布局，也确认了凝神丹的功效。下次来袭，绝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
他起身拍去衣上的尘灰，径直朝议事厅走去。影枢司副统领已在门口等候。
“东营的药量减半，轮流服用。”云逸边走边道，“守卫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每次换岗人员不得重复。”
副统领点头记下。
“再取三面旗——红、青、白，分别挂在东、南、北三处了望台。今后发令改用天干地支配合时辰，每日更换规则，严禁提前透露。”
“是。”
进入议事厅，沙盘早已布置妥当。云逸注视着藏书阁的位置，伸手在沙盘边缘轻点三下。
“安排三支预备队，每队三十人，不设固定驻地。根据旗色与钟声次数调动位置。”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列着七个编号方案。
“第一套应对主攻方向误判，第二套处理内鬼破坏，第三套防范法阵节点被毁……全部写入战令，今晚务必送达各队长手中。”
副统领接过纸页，神色凝重：“若敌人再度使用音丝控人，是否增发凝神丹？”
“不必。”云逸摇头，“他们既知此药有效，下次便不会强行操控。反而可能伪装成我方人员，假传命令，甚至诱使我们自相残杀。”
说罢，他走向墙边柜子，打开暗格，取出一块刻满符文的木牌。
“这是哑奴每日擦书时留下的灵力频率。将其制成识别印，嵌入所有核心区域守卫的腰牌之中。凡腰牌无法匹配者，立即拘押。”
副统领记录完毕，随即离去。
墨玄此时步入厅内，手中提着酒葫芦。他在门口静立片刻，待他人走远才开口。
“你这是要让大家日日变换规矩？”
“我不愿让他们形成习惯。”云逸将木牌放回原处，“一旦习惯，便会松懈。敌人也在学习，我们必须比他们变更快。”
墨玄饮了一口，递过葫芦：“那你岂不是让兄弟们活在猜疑里？”
云逸没有接。“我不是让他们猜，是让他们清醒。只要没人能预知明日口令，敌方卧底就无从准备。”
墨玄收回葫芦，轻笑一声：“你还真是狠。”
“若我不狠，死的就是别人。”云逸望着沙盘，“昨夜那一波只是试探。真正的进攻，尚未开始。”
墨玄倚着门框：“所以你现在不只是防下一次袭击，更是在逼他们暴露下一步？”
“正是。”云逸点头，“我改规则，他们就得跟着变。只要他们动，就会露出破绽。”
两人默然片刻。
“你有没有想过，”墨玄忽然问道，“他们也可能正在等你调整？等你把人调散，把规则弄乱，再攻你不备之处？”
“我想过。”云逸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所以我设了浮动队。目的不在死守某地，而在何处有缺口，何处就能补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弟子匆匆进来禀报。
“西岭方向热源消失，应是已撤。但在后山发现一块铜镜碎片，上有刻痕。”
云逸接过碎片，翻看片刻。
“这不是寻常镜子。他们在用它窥探我们。”
墨玄凑近看了一眼：“看来不止派人潜入，还在远处监视。”
“将碎片交予技术堂，查清材料来源。”云逸递回碎片，“另通知所有岗哨，凡发现类似镜子或反光之物，立即上报，不得擅自处置。”
弟子领命而去。
墨玄抬头望了望天色：“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总不能一直让大家绷紧神经。”
“绷紧神经才是常态。”云逸回到桌前坐下，“修仙之路何来安稳？你以为我在藏书阁静坐是为了埋伏？我是想让所有人记住——危险随时会来。”
他翻开新的巡逻日志，看了几行，眉头微皱。
“东营巡逻队今日少巡一圈？”
“听说昨夜紧张，有人提议轮休调整。”
云逸合上簿册，起身外出。
议事厅高台上，几名弟子正交接任务。见云逸到来，纷纷止语。
他立于中央，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入耳。
“昨夜之所以取胜，并非敌人弱，而是他们误判我们会混乱。但他们没想到，我们早已准备。可这不代表他们不堪一击，只说明这次他们错了。”
众人肃立无声。
“其首领能在关键时刻下令撤退，足见冷静果断。这样的人，绝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下一次，他们会更准、更快、更狠。”
他略作停顿。
“如今有人说可以松口气？那我告诉你们，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他们要毁的是我们的根基，而我们要让他们明白——根，只会越扎越深。”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攥紧拳头。
“从今日起，设立战策评议堂。每日由不同队长主持，公开讨论现有策略漏洞。提出问题者记功，隐瞒风险者重罚。”
“这不是挑刺，是为了活下去。”
言毕，他走下高台，返回密室。
桌上摊开一张旧地图，边缘已然泛黄。他手指缓缓划过“阴罗旧址”四字，左耳的朱砂痣微微一跳。
门外响起敲门声。
“何事？”
“北翼传来消息，灵悦派人送信，称当地无异状。但她察觉近日有游商频繁进出边界集市，行迹可疑。”
云逸抬眼：“哪个集市？”
“黑水坡。”
他起身走到沙盘前，在北翼边缘置入一枚黑棋。
“通知东营，今夜加派一组暗哨，盯紧黑水坡出入之人。重点排查携带乐器或铃铛者。”
“令命影枢司调取过去十日所有游商登记资料，对照身高、口音、货物种类，筛查重复出现的名字。”
命令下达后，他重回桌前，再次展开地图。
手指停在阴罗旧址与黑水坡之间的一条小径上。
这条路荒废已久，但近来脚印渐多。并非大队人马，而是零星分散、分批潜入。
他们不愿引人注意，却又不得不进。
云逸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一点。
这时，门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告！技术堂回话，那块铜镜碎片的材质，与三年前北域失踪的‘窥天镜’残片一致！”
云逸放下笔，缓缓站起。
“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