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赵无名如同上紧的发条,疯狂地完善着他的“探路一号”灵傀。
他倾尽所学,用剩余的材料对灵傀骨架进行了加固(虽然依旧脆弱),重新篆刻了灵枢核心的符阵(失败数次,报废了几块符玉,神识消耗巨大),尽可能优化了灵力传导的路径。最终,将操控距离勉强提升到了……三尺!
三尺!三米的距离!聊胜于无!
灵傀的外形也被他稍微“伪装”了一下。他用捡来的破布条给它缠了几圈,让它看起来像个粗糙的、被人丢弃的破烂布娃娃,丢在角落里毫不起眼。核心的灵枢被小心地隐藏在“身体”内部。
“探路一号,你的任务,就是靠近聚宝轩大门,尽可能多地‘看’和‘听’,然后,把看到的东西,‘告诉’我。” 赵无名对着这个丑陋的“布娃娃”低声说道。他知道,以灵傀目前的性能,根本无法理解复杂指令,只能被动接收他通过灵枢核心“共享”的极其有限的感知,并执行最基础的“靠近”、“停留”等命令。
拍卖会当日,聚宝轩所在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色修士云集,气息驳杂。有衣着华丽的家族子弟,有气息凌厉的独行客,也有像赵无名这样远远观望、满眼羡慕的底层散修。聚宝轩门口,数名气息强悍的护卫(最低也是炼气后期)目光如电,审视着每一位持请柬入场的客人。
赵无名混在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中,【敛息术】和【龟息匿形佩】全开,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凡人少年。他找了一个相对僻静、又能隐约看到聚宝轩大门的角落,背靠墙壁坐下,将那个破布娃娃“探路一号”悄悄放在脚边一个不起眼的垃圾堆旁。
他闭上眼,全部心神沉入与灵枢核心的联系中。视野变得极其狭窄、模糊,如同高度近视眼,只能看到前方几尺内晃动的鞋子和地面。声音也混杂不清,只有嗡嗡的嘈杂。
“前进…慢一点…” 赵无名在心中默念指令。
破布娃娃在垃圾堆的掩护下,极其缓慢、一卡一顿地朝着聚宝轩大门的方向挪动。动作僵硬古怪,但在人来人往、注意力都被拍卖会和光鲜修士吸引的街道上,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尺…五尺…一丈…
操控距离接近极限,联系变得极其不稳定,视野更加模糊。破布娃娃终于挪到了聚宝轩大门侧面一个摆放着盆栽的角落阴影里,停了下来。
“好…停留…感知…”
赵无名集中全部神识,努力通过那劣质感灵石传来的微弱波动,“看”向聚宝轩大门方向。
视野依旧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光影和色彩。但他能“听”到更多了!
“……听说这次压轴是一枚‘凝元丹’?筑基修士都眼红啊!”
“…不止!还有件残缺的古宝阵盘,据说是从某个遗迹里挖出来的…”
“…快看!青岚圣地的人也来了!”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嘈杂声中格外清晰!
青岚圣地?!赵无名心头狂震!神识波动都紊乱了一瞬,差点失去对灵傀的控制!他强行稳住心神,通过灵傀那模糊的“视线”,拼命“望”向大门方向。
只见聚宝轩门口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行人步履从容地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素雅青袍、面容儒雅、气息渊深如海的中年修士!正是当初在青牛县城差点让赵无名魂飞魄散的林长老!他身旁,跟着一个身着月白宫装长裙的少女。
少女身姿窈窕,气质空灵出尘,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掩了大部分容颜,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疏离的眸子。正是鸣悦儿!
数年不见,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赵无名的【洞察之眼】反馈出一片问号),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令人自惭形秽的圣洁光晕。
林长老出示了一枚令牌,护卫恭敬放行。鸣悦儿莲步轻移,跟随入内。就在她即将踏入聚宝轩大门的刹那,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无意间扫过了大门侧面的角落。
赵无名通过灵傀的“视线”,恰好与那道目光“对视”了!虽然隔着模糊的视野和劣质的感灵石,但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阻碍,落在了灵傀身上…或者说,落在了灵傀脚边那个被赵无名下意识“共享”了部分感知的、藏在垃圾堆旁的…破碗上!
那破碗,豁了口,沾着泥,被赵无名放在灵傀旁边,作为定位和“万一乞讨”的道具,此刻在垃圾堆里毫不起眼。
鸣悦儿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疑惑?惊讶?还是…一丝遥远的熟悉感?
虽然只是刹那的停顿,轻纱下的表情也无人可见,但赵无名的心却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能认出这个碗?认出当年那个肮脏小巷里的小乞丐?这怎么可能?!
就在赵无名心神剧震,几乎要切断与灵傀联系时,鸣悦儿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随着林长老步入了聚宝轩。门口恢复了喧嚣。
赵无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太险了!他立刻操控灵傀:“回来!快回来!”
破布娃娃在角落里僵硬地转了个身,开始一卡一顿地往回挪。然而,或许是赵无名心神未定,操控失误;或许是劣质感灵石到了极限;又或许是它那古怪的动作终于引起了注意…
“咦?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锦袍、油头粉面、被几个跟班簇拥着的年轻修士(炼气五层)正好路过,好奇地指着角落里移动的破布娃娃。
“嘿!还会动?有点意思!” 锦袍青年来了兴致,抬脚就朝着灵傀踢去!
赵无名亡魂皆冒!全力催动灵傀躲避!但灵傀的速度实在太慢!
“咔嚓!”
灵傀的一条“腿”被踢断了!里面的简易齿轮和连接杆暴露出来!灵枢核心虽然没被直接踢中,但剧烈的震动让本就脆弱的联系瞬间中断!
“呸!什么破烂玩意儿!一堆废木头!” 锦袍青年看清后,顿时失了兴趣,骂骂咧咧地带着跟班走了。
赵无名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神识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与灵傀的联系彻底断绝!他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心疼!探路一号,报废了!
虽然只是个残次品,但凝聚了他全部的心血和仅有的家当!就这么毁了!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力。弱者的悲哀,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甚至连上前理论的资格都没有。
他强忍着怒火和不甘,站起身,准备去把灵傀的残骸和破碗捡回来。虽然核心可能坏了,但引魂木和感灵石或许还能回收利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聚宝轩侍女服饰、容貌清秀的少女快步走到那个角落,先是厌恶地看了一眼散架的破布娃娃,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豁口的破碗上。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布垫着,将破碗捡了起来。
赵无名心中一动,停下脚步,暗中观察。
侍女拿着破碗,快步走向聚宝轩大门旁一个不起眼的侧门。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探出头。侍女低声说了几句,将破碗递了过去。管事接过破碗,仔细看了看(尤其是那个豁口),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点了点头,收下破碗,关上了门。
赵无名:“???” 什么情况?聚宝轩收破烂?还专门收他的破碗?
他满心疑惑,却不敢上前询问。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饭碗”被拿走。
拍卖会持续了数个时辰才结束。当林长老和鸣悦儿在一众修士敬畏的目光中走出聚宝轩时,那个管事模样的人快步迎了上去,恭敬地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的,正是赵无名那个豁口的破碗!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
管事在林长老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长老眉头微皱,看了一眼那破碗,眼神淡漠,显然对这种“垃圾”毫无兴趣。他挥了挥手。
鸣悦儿清澈的目光落在破碗上,停留了片刻。轻纱遮掩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伸出纤纤玉手,没有去碰那破碗,而是拿起了旁边那个玉瓶。然后,她对着管事微微颔首,似乎是道谢。
管事如蒙大赦,恭敬退下。
鸣悦儿拿着玉瓶,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人心。赵无名早已在她目光扫来之前,就全力运转【敛息术】和【龟息匿形佩】,低下头,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人群的阴影里。
鸣悦儿的目光并未在任何地方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她将玉瓶递给身旁一个侍女,低声吩咐了一句。侍女点点头,拿着玉瓶,径直走向赵无名之前放置灵傀的那个角落——也就是赵无名此刻藏身的不远处!
侍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着、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老乞丐身上(那老乞丐是真实存在的,赵无名只是离他不远)。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走上前,将那个玉瓶轻轻放在老乞丐面前的破碗里,柔声道:“老人家,这是一瓶‘培元固本散’,对身体有好处的。” 说完,转身快步回到了鸣悦儿身边。
老乞丐茫然地看着碗里的玉瓶,又看看远去的侍女,浑浊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感激。
鸣悦儿对着侍女微微点头,便不再停留,随着林长老飘然离去。
人群渐渐散去。赵无名看着老乞丐碗里的玉瓶,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破碗没了),心中五味杂陈。
她认出那个碗了!她一定认出来了!所以才会特意让人送来一瓶价值不菲的丹药!虽然丹药给了那个老乞丐…但这举动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小巷里濒死的小乞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涌上赵无名心头。但随即,是更加沉重的紧迫感!两人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他甚至连上前道谢、甚至让她知道是自己都做不到!
他默默走到灵傀散架的角落,将那些破碎的零件和暴露出来的、已经出现裂纹的灵枢核心(引魂木和感灵石)捡起,收好。
探路一号牺牲了,破碗也没了。但他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一个明确的信号,和一个必须变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