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筠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更加坚定了要让永璋和永琏打好关系的决心。如今璟惗和璟瑟、璟婋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若永璋再与永琏亲近,那她孩子们的未来也就都有了一重保障。
永璋……她的傻孩子啊。
“朕想好了。”弘历开口:“待仪嫔生下孩子,若是公主就让她自己养着,若是阿哥便送去长春宫。”
苏绿筠一愣。
“永琏这般,朕实在担忧。皇后身子不好,最好再不要生产,若能有个孩子打小养在他膝下,将来也能好好辅佐永琏。”弘历声音沉沉,像是在为他最心爱的孩子筹谋着,却又像是在为他孩子的未来挖坑。
若这个阿哥长大,知晓自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与生母分离,心中会不会有怨?心中会不会有恨?
苏绿筠是个重情义的人,纵然知道从一个庶子变成皇后的养子,这是多么大的荣宠,可将自己带入到这个孩子身上后,也会心疼自己的母亲。
这些恨、这些怨,这些令人侧目的荣耀和恩宠,都是皇帝一个人带给他的。
“近日和安公主身子好了许多呢。”苏绿筠在心中轻叹一声转了话题:“她已经很能和和敬公主还有璟惗一块玩闹了,璟桁现在也大了,很喜欢和姐姐们一块玩。”
“朕还记得在咸福宫里见过一个歪着脑袋的小老虎玩偶,瞧那针脚倒像是你的手艺。”说起这件事情,弘历也来了兴致,没忍住调笑道:“贵妃可没有那个好技巧。”
苏绿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是臣妾替贵妃娘娘改的,小老虎大致的样貌还是贵妃娘娘绣的呢。”
弘历牵着苏绿筠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她将璟桁视作自己的亲女,对她好也是应该的。不过朕瞧着永璜还是那样安静,好像和几个孩子都不亲近呢。”
“永璜大了,除了二阿哥,其他弟弟都还小呢,自然是说不到一块,也玩不到一块去的。”苏绿筠轻笑,看着天上点点星子,倒想起小时候与哥哥们相处的场景了。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常常与哥哥们玩不到一块去,更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哥哥们在习武的时候,她总是在弹琴绣花,好在读书的时候她是可以与哥哥们一起的。
“哈哈哈哈!”弘历眉目疏朗,和苏绿筠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安定:“也是,大武和永珹都还是个孩子呢。一眨眼,永璜居然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诸瑛在天上看着的时候会不会安心。”
“会的。”苏绿筠笑起来:“只要永璜一生平安顺遂,姐姐就一定会安心的。”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忐忑。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反应过来了,许是永璜嫌弃她出身不够高吧,才会这样疏远景仁宫。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会有谁真心待他呢?
永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的温习今日的功课,他听着外头的喧闹,想着这已经是仪嫔住进钟粹宫短短八天时间以来,第四次请太医了。
“母亲还在偏殿忙吗?”他放下笔,心底有些烦躁。若如薏保不住这个孩子,那是不是就离协理六宫之权便更远了?
这很显然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她为何还要接呢?一个连他都能看出来不妥的事情,乌拉那拉氏的女儿看不出来吗?
“大阿哥可是要寻娴妃娘娘?”陌生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
永璜却沉默的摇摇头:“不必了,若母亲还忙着,就让她先忙着好了。”
他随口应付了嬷嬷,又想起别的事情。
永琏病了,纯娘娘常去探望他。其实自从自己住进钟粹宫以后,纯娘娘就再也没有来瞧过他,只是偶尔派人来给他送些点心。
永璜若说自己不伤心那是假的,可这一切不也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吗?他怪不了任何人。
偏殿一忙碌就忙碌到半夜,如薏心中烦闷,想着自己也睡不着了,便在院子里散心:“你找的这个太医,瞧着倒是稳重。”
惢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讲话,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江与彬是奴婢的同乡,为人很是稳重体贴。”
“同乡?”如薏低下头,眼神斜斜向上,嘴角挂着暧昧的笑,嗓音沙哑:“倒不像是同乡这么简单啊。”
听见这句话,惢心终于红了脸:“主儿……”
“也好,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一直是本宫期盼的,看来本宫也不必替你去相看婆家了。”如薏心中满意,富察琅嬅和高曦月有齐汝,苏绿筠有黄仁义,自己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那岂不是争斗不过旁人了。
有了江与彬,她便多了几分底气,仪嫔的孩子应该也能保得下来了。
她笑着瞧见几个小太监提着东西路过,便让惢心喊住了他们:“慢着这提的是些什么东西?”
“回娘娘的话,这是御膳房新供的鱼虾,仪嫔娘娘很是爱吃,奴才便领着人早早的去领了回来。”小福子恭敬地回答。
“你们倒是有心。”如薏上前瞧了瞧,见那些鱼游的欢快,确信是刚刚送进宫里头不久的:“好好当你们的差,若办的好了,本宫都有赏。”
她随口一说,全然没注意到黑夜中小福子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嗻,奴才等必定尽心竭力。”
等她的赏?只怕自己这辈子老死宫中也等不到了。
富察琅嬅近日因永琏的病而殚精竭虑,弘历看在眼里也有些心疼,便时常去长春宫看孩子。
他瞧着富察琅嬅苍白而疲惫的脸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安慰了起来:“皇后不必过于忧心,镇魂铭泰医院好好的为永琏医治,就算不能根治,朕也一定要保他一世无虞。”
“可永琏是嫡子,皇上对他寄予厚望,若是一辈子不能习武骑射只能安安静静的读书,只怕……”富察琅嬅实在没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弘历听着伤切,也为了让他的妻子元后安心,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心里话:
“永琏若能修文治天下,那就依然是朕最看重、最疼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