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气味追踪
乐昌县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刺得林远眼睛发痛。他站在抢救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医生们围在周子安病床前忙碌。那个曾风度翩翩的外科医生现在面色惨白，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依然渗着血。
伤得不深，陈璐走过来低声说，避开了主要动脉和神经，就像...
就像专业医生下的刀，林远接过话头，声音冰冷，这不是自杀，是表演。
陈璐递给他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截磨尖的塑料牙刷柄：看守所说他昨晚领了新的牙刷，今早检查时还没异常。但监控显示，他在放风时间用厕所的瓷砖边缘磨尖了它。
林远仔细观察那段塑料——尖端被精心打磨成斜切面，几乎像一把真正的手术刀。他算好了时间。割腕后立即按呼叫铃，确保能被及时发现。
更奇怪的是这个，陈璐调出手机上的照片，他在囚服内侧用血画了几个符号，像是某种密码。
照片上是一串奇怪的标记：△○□△。林远皱眉：搜查他牢房了吗？
正在搜。还有...陈璐犹豫了一下，他昏迷中一直在重复一个词：。
林远立刻警觉起来：医院天台？
可能是失血导致的谵妄，但...陈璐没说完，林远已经大步走向电梯。
医院天台空旷冷清，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林远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在西北角的通风井后面发现了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部手机、一套便装和一把钥匙。
果然是在准备逃跑。林远对着无线电说，嫌犯有计划，可能涉及外部接应。加强医院所有出入口警戒。
回到急诊室，周子安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在床头。看到林远进来，他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个微笑：警官...这么关心我？
你的小把戏很专业，林远亮出防水袋，但失败了。
周子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天台上的包裹。你的同伙放在那里的？林远逼近病床，解剖俱乐部还有谁？李文博？医院里的其他人？
△○□△...周子安突然轻声念道，眼神飘向病房门口，美丽的图案...完美的循环...
林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口站着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口名牌写着麻醉科 郑明。看到林远注意自己，郑医生点点头离开了。
郑明...林远突然想起，周子安做阑尾炎手术那晚，正是郑明担任麻醉师。
他冲出病房，但走廊上已不见郑明身影。林远立刻通知警卫封锁麻醉科，同时调取郑明的资料——38岁，未婚，与周子安同期进入乐昌县医院，曾多次与周子安合作手术。
查一下郑明和周子安的所有交集，林远命令道，特别是过去72小时的通话记录。
回到周子安病房，林远发现他在纸上涂画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动作越来越急促。
郑明是你的同伙？林远直接问道。
周子安的手停顿了一下：郑医生...优秀的麻醉师...能让痛苦消失...
就像你对那些女人做的？先麻醉，再虐杀？林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周子安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你不明白！我们给了她们永恒！在最美的时刻定格，比慢慢衰老、腐朽高尚一万倍！
疯子。林远冷冷地说。
艺术家！周子安纠正道，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死亡是最完美的艺术形式，而我们...是唯一敢于实践真理的人！
这番疯狂宣言让林远确信，周子安背后确实有一个扭曲的犯罪网络。他需要更多证据，而时间紧迫——如果郑明真是同伙，现在可能正在销毁证据。
就在这时，林远的手机响了。是小雨，但接起来却是林晓的声音：爸爸，我能帮忙。
什么？林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医生...我在医院闻到他的气味了。林晓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昨天他来家里找过妈妈。
林远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什么？什么时候？
你和妈妈都没在家。他说是医院的随访，问了些关于我和小雨的问题...他的气味很特别，有化学药品和...血的味道。
林远立刻拨通家里电话，确认妻子和孩子们安全，然后严肃地对林晓说：描述一下那个医生的样子。
一米七五左右，黑发，戴金丝眼镜，左边眉毛有颗小痣。林晓精确地描述道，他用的洗手液很特别，有柠檬和丁香的味道...和现在医院走廊里飘来的气味一样。
林远环顾四周，走廊尽头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拐向楼梯间——正是郑明！而且按照林晓的描述，他确实去过林家！
通知警卫！麻醉科郑明是嫌疑人！林远对着无线电喊道，同时拔腿追了上去。
郑明似乎察觉了追捕，开始狂奔。林远紧追不舍，跟着他冲下楼梯，穿过急诊大厅，最终在停车场将其逼入死角。
郑医生，跑什么？林远喘着气，手按在配枪上。
郑明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得可怕：锻炼身体，不行吗？
为什么去我家？
例行家访。郑明微笑，医院对员工家属有关怀政策。
麻醉科医生做家访？林远冷笑，还有，你用的什么洗手液？
郑明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细节问题打乱了他的节奏：就...普通的医用洗手液...
有柠檬和丁香味的特殊配方？林远逼近一步，林晓闻得到，你的气味遍布周子安的公寓！
郑明的表情瞬间扭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刺向林远：多管闲事的警察！
林远侧身闪避，针尖擦过他的手臂。他一个擒拿手将郑明按在墙上，注射器掉在地上，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异丙酚？林远猜测，你的专长。
郑明冷笑：足够让你睡到一切结束。
警员们赶来将郑明押走。林远小心地将注射器交给取证人员，然后立刻返回周子安病房——但病床上已经空了。
人呢？林远质问值班警察。
去做ct检查了，警员回答，郑医生刚才来下的医嘱。
林远咒骂一声，立刻冲向放射科。ct室空无一人，护士说根本没有这个检查安排。医院广播随即响起：全院警戒，寻找在押犯人周子安...
搜索持续了半小时，最终是林晓的电话提供了关键线索：爸爸，我在医院后门闻到了那个气味...还有血的味道...
林远带人赶到后门，在灌木丛中发现了被丢弃的病号服和一副手铐。血迹延伸到围墙边，显然周子安是从这里逃脱的。
他跑不远，林远查看血迹，伤口的缝合线会崩开。
警犬队沿着血迹追踪到两个街区外的一家小旅馆。前台确认看到一个手腕流血的男人进了208房间，说是工伤事故。
突袭行动干净利落。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周子安正坐在床边，用毛巾按着再次出血的手腕。看到林远，他居然笑了：这么快...真是好警察。
房间角落里有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视频聊天界面，对方已经断开连接。林远瞥见最后画面是一个白发老者的侧脸——李文博？
俱乐部完蛋了，林远冷冷地说，郑明已经招供。
周子安的笑容僵住了：不可能...
他交代了一切。保险诈骗、药物盗窃...还有你们分享的那些艺术作品林远故意模糊事实，国际刑警已经在温哥华逮捕了李文博。
周子安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扑向窗户，试图跳楼，但被警察死死按住。在挣扎中，他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整条手臂。
让他活着，林远命令道，我们需要他的证词。
回到警局，对郑明的审讯取得了突破。在证据面前，他承认协助周子安获取麻醉药物，并参与了两起谋杀，但坚称自己只是旁观者。
是周子安和李文博的主意，郑明颤抖着说，他们创立了解剖俱乐部，最初只是医学院的解剖学兴趣小组，后来...变得越来越极端。
有多少成员？
我不清楚全部...可能有十几个，分布在不同国家。他们通过暗网交流，分享...郑明说不下去了。
分享虐杀视频？
郑明点头：李文博说...这是在探索医学的边界。他们挑选完美标本——年轻健康、比例匀称的女性...
林远强忍恶心：为什么要杀邱月？
她...发现了周子安的秘密。那天晚上她去找他对质，威胁要报警...郑明低下头，周子安说她太美了，不能浪费...
通过郑明提供的密码，技术科解锁了周子安电脑上的加密文件。里面不仅有更多受害者视频，还有一个会员名单和详细的操作手册，教导如何选择目标、获取麻醉药物、处理尸体...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标注赞助人的文件夹，里面是多名政商界人士的信息，似乎这个变态俱乐部还在为某些权贵提供特殊服务并收取高额费用。
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陈璐翻看着资料，脸色苍白，这已经不仅是连环杀人案，而是一个跨国犯罪网络。
案件迅速升级。在公安部协调下，专案组扩大为跨国联合调查组。根据周子安和郑明提供的线索，一周内在全国抓获了五名涉案医护人员，国际刑警也在加拿大控制了李文博。
结案那天，林远难得准时下班回家。小雨和林晓正在客厅玩积木，看到他进来，两个孩子同时欢呼起来。
爸爸！小雨扑进他怀里，案子破了吗？坏医生被抓起来了？
嗯，都结束了。林远揉揉她的头发，然后看向林晓，多亏了林晓哥哥的鼻子。
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只是...闻到了该闻的东西。
晚饭后，林远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妻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这次很危险？
比想象的更复杂。林远轻叹，不只是几个变态医生，而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有权势的人花钱看那些视频，甚至定制特定类型的受害者...
妻子握住他的手：但你阻止了他们。
只是一部分。林远摇头，李文博在国外可能还有同伙，那些赞助人大多逍遥法外...
但乐昌县安全了，妻子坚定地说，这就够了。你不是救世主，林远，你只是一个好警察...和一个好父亲。
林远看向客厅——小雨已经睡着了，林晓正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毯子。那个基因编辑的男孩，如今已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
我在想林晓的未来，林远轻声说，他的能力...如果被坏人利用...
或者帮助更多人，妻子微笑，就像这次一样。
第二天是周末，林远做了一件多年未曾做过的事——他请了假，带全家去游乐场。小雨兴奋地拉着林晓尝试每一个项目，而林远和妻子跟在后面，看着两个孩子欢笑的身影。
爸爸！小雨突然跑回来，手里拿着两个气球，给你和林晓哥哥！
林远蹲下身，让女儿把气球系在自己手腕上。林晓站在几步外，眼神中有一丝不确定。
过来，林远招手，你也有份。
当林晓的气球也系好后，小雨满意地点头：现在你们都是我的气球人啦！
阳光下，两只彩色气球轻轻摇曳。林远看着身边的，突然意识到，无论林晓的起源多么不寻常，此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享受着难得的游乐场时光。
想去坐摩天轮吗？林远问。
林晓的眼睛亮了起来，点点头。四人一起走向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在蓝天白云下缓缓上升，乐昌县的景色尽收眼底。
从高处看，这座小城平静而普通，没人会想到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黑暗的风暴。但风暴总会过去，林远想，而家庭——无论是怎样组成的家庭——才是最终的避风港。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小雨兴奋地指着远处：看！我们家在那里！
林远顺着她的小手望去，确实能看到他们小区的屋顶。在那个普通的房子里，有争吵，有欢笑，有恐惧，也有爱——所有构成生活的平凡碎片。
林晓突然握住林远的手，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
一切。男孩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会保护好这个家。
林远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摩天轮开始下降，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