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决裂
周小芸到家时已是下午三点。她悄悄把产品箱藏在玄关柜子里，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回来啦？讲座怎么样？张州勇正在陪婷婷搭积木，头也不抬地问。
还...还不错。周小芸走进厨房倒了杯水，手微微发抖。
张州勇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跟了进来：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周小芸放下水杯，决定坦白，其实...我今天去参加的是个微商招商会。
微商？张州勇的声音陡然提高，就是朋友圈那些卖三无产品的？
不是三无产品！周小芸脱口而出，是正规公司，有质检报告的胶原蛋白肽，很多明星都在用！
张州勇脸色沉了下来：你该不会...
周小芸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加盟了代理，元。
什么？！张州勇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客厅里的婷婷哇地哭了起来，你疯了吗？那是我们半年的积蓄！
这是投资！周小芸声音也开始发抖，林美琪做这个两年，现在开奔驰住豪宅，月入十几万！
林美琪？就是你那个大学同学？张州勇冷笑一声，你知道她朋友圈那些照片可能是租车摆拍的吗？你知道多少微商最后血本无归吗？
周小芸胸口剧烈起伏：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在公司受气五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翻身机会，你不但不支持还泼冷水！
张州勇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小芸，你冷静想想。如果这东西真这么赚钱，为什么大家还上班？为什么你同学不直接告诉你具体盈利模式？买几盒蛋白粉，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你不懂！周小芸从手机里翻出招商会照片，看到没？这么多人都在做！王总以前是外企高管，人家会骗人吗？
张州勇扫了一眼照片，摇头：这就是洗脑。一群人互相打鸡血，最后钱都让顶层的人赚走了。小芸，趁还没发货，赶紧把钱要回来。
不可能！周小芸眼眶红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有权尝试！难道我一辈子就当个小文员，看人脸色过日子吗？
婷婷的哭声越来越大，张州勇只好先去安抚女儿。等他再回来时，周小芸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晚饭时，两人谁也没说话。婷婷敏感地察觉到父母间的低气压，安静地扒拉着饭粒。
临睡前，张州勇再次尝试沟通：小芸，我不是反对你创业，但微商风险太大了。如果你真想换工作，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其他机会...
什么机会？周小芸冷笑，就我那点简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知道我们公司新来的大学生起薪比我这个五年老员工还高吗？
张州勇叹了口气：至少先把钱要回来，我们慢慢商量...
钱已经到账了，产品我都拿回来了。周小芸指了指玄关，明天我就开始学习销售。
张州勇脸色铁青：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当晚，两人背对背睡下，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
第二天是周日，张州勇一早带婷婷去公园，故意避开周小芸。周小芸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产品箱，按照林美琪发来的教程拍照发朋友圈：
重磅消息！本人正式成为美颜仙境胶原蛋白肽官方代理！法国进口原料，明星同款，一瓶见效！现招募首批体验官，前10名享5折优惠！私聊速约~[产品图片][自拍]
发完后，她紧张地盯着手机。十分钟过去了，除了林美琪点了个赞，没有任何回应。
中午，林美琪打来电话：小芸，朋友圈不能这么发！太生硬了！微商讲究的是生活化营销。来，我教你...
在林美琪的指导下，周小芸删掉原来的内容，重新发了一组照片：第一张是她和婷婷的合影，配文作为妈妈，总想给孩子最好的；第二张是胶原蛋白肽特写，最近发现这款神器，喝了两周连女儿都说妈妈变漂亮了；第三张是招商会现场，感谢带我认识这么棒的团队，女人不仅要顾家，更要有自己的事业！
这次效果立竿见影。几个大学同学和小区妈妈群的朋友纷纷点赞评论：这是什么产品？真的有效吗？多少钱一盒？
周小芸兴奋地一一回复，很快就有三个人表示想试试。按照林美琪教的，她没有立即报价，而是说：亲爱的，这款产品特别抢手，我要问问仓库还有没有货，晚点回复你~
为什么要这样？周小芸不解地问林美琪。
制造稀缺感啊！林美琪笑道，越难得到的东西人们越想买。等会儿你私聊她们，就说看在朋友份上特意申请了名额，原价598，给她们内部价498。
周小芸照做了，最终成交了两单，净赚600元。虽然距离回本还差得远，但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在工作之外赚到钱，成就感油然而生。
晚上张州勇回来时，周小芸忍不住炫耀：看，我今天赚了600！这才刚开始呢！
张州勇检查了聊天记录，眉头紧锁：你这不是在骗人吗？明明有货却说紧缺，产品根本没使用过却说有效...
这是营销技巧！周小芸夺回手机，哪个销售不说点漂亮话？你们厂里卖机器不也这样吗？
我们卖的是实打实的工业设备，有技术参数的！张州勇怒道，而你卖的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连成分表都看不懂！
争吵再次爆发。最终张州勇摔门而去，带着婷婷回了父母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小芸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滑落。但当她看到手机里林美琪发来的消息今天表现太棒了！明天教你如何发展下级代理，那才是赚大钱的门道！时，又擦干眼泪，坚定地回复：我一定好好学习！
她走到玄关，从箱子里取出一瓶胶原蛋白肽，仰头喝下。甜腻的草莓味在口腔中蔓延，像极了她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