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魏氏集团总部顶楼,深夜。宽大的办公桌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股权结构图和资产清单。魏友泉双眼布满血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站着首席财务官、法务总监以及“众诚律师事务所”的郭启明律师,三人的脸色同样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离婚谈判的僵局,尤其是沈念卿方坚持的“全面审计”威胁,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迫使魏友泉不得不下令,对自己的资产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内部彻查。他需要摸清家底,评估风险,以便在谈判中争取主动,或者至少,要知道哪些是绝不能暴露的雷区。
起初的清查还算顺利,大部分核心资产,如魏氏集团的控股股权、主要子公司的产权,都清晰明确。但随着调查深入到那些他个人名义下、结构复杂、通常由家族办公室打理的“非核心”但体量巨大的海外投资组合时,审计团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一些注册在开曼群岛、bVI(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投资基金,其层层嵌套的股权结构出现矛盾。表面上的代持人声称所有权清晰,但当审计团队要求提供最终受益人凭证和资金流水溯源时,对方却开始推诿、拖延,甚至失联。
“魏先生,”cFo的声音有些发干,指着屏幕上一条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这笔从您设在瑞士的私人银行账户支出,用于收购‘北极星矿业’(一家在加拿大注册、实际资产在非洲的矿产勘探公司)可转换债的款项,总计3.5亿美元。根据协议,债券到期后可转换为‘北极星矿业’35%的股权。但是……”
他顿了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刚刚收到‘北极星矿业’的最新股东名册,那35%的股权,登记在一位名为‘晨曦信托’的受益人名下,而该信托的注册文件和授权签字人……经过我们初步核实,指向……指向一个与苏晚女士有密切关联的离岸空壳公司。”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3.5亿美元!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笔足以在资本市场上掀起波澜的巨款!而且,资产性质从债券变成了股权,价值可能已经翻了几倍!
魏友泉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苏晚?那个被他视为笼中鸟、偶尔施舍点资源的情妇?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吞下他3.5亿的投资?
“查!给我一查到底!”魏友泉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接下来的48小时,对魏友泉而言,如同经历了一场缓慢的凌迟。更多的“意外”被接连爆出,每一次发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 他早年以个人名义投资的一家硅谷生物科技公司“基因方舟”,估值已超过20亿美元,他原本持有15%的创始股。但审计发现,两年前一次“员工持股计划”和“引入战略投资者”的复杂操作后,他的持股被稀释到不足5%,而最大的新增持股方,是一个名为“未来视野资本”的基金,其核心Lp(有限合伙人)……再次隐约指向苏晚控制的离岸结构。
? 他收藏的一批价值近亿美元的战后抽象表现主义画作,原本存放在苏黎世自由港。清查发现,其中价值最高的几幅,已在半年前通过一家澳门画廊“售出”,交易文件齐全,但资金流向最终汇入了一个在库克群岛注册的匿名基金会,而该基金会的艺术顾问……赫然是苏晚当年合作过的那个小画廊主!
?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对“鼎泰丰业”(魏氏旗下核心地产业务)股权的追查。魏友泉惊恐地发现,通过一系列他本人曾签字授权、但并未深究细节的“员工激励信托”、“管理层收购计划”以及与境外私募基金的“股权置换”操作,他个人对“鼎泰丰业”的直接和间接控股权,已从最初的52%,悄然下降至不足30%!而最大的少数股东,竟然是一个由数家离岸基金组成的、结构极其复杂的财团,经过顶尖审计师团队连夜追踪,最终受益人的线索……如同幽灵般,再次缠绕回苏晚这个名字上!
超过一半!他名下超过一半的、最优质、最具增长潜力的核心资产,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变了主人!而他,这个自诩精明、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竟然毫无察觉!
“这不可能!!”魏友泉猛地将桌上的所有文件扫落在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起,“那些文件!那些授权!我都看过!都是合规的!都是有利于公司发展的!她怎么可能……她怎么敢?!”
郭律师脸色惨白,颤抖着递上一份厚厚的交易记录汇总:“魏先生……我们初步判断,苏晚女士……可能利用了您对她的信任,以及您对某些‘非核心’业务签字的……相对宽松。她在数年内,通过上百次看似独立、合规且金额不大的交易,层层递进,蚂蚁搬家……最终,完成了对巨额资产的实质转移。很多操作都利用了金融衍生品、信托代持和跨境复杂结构,极其隐蔽……除非像现在这样进行最彻底的穿透式审计,否则根本无法发现……”
“信任?宽松?”魏友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他想起苏晚每次拿着文件找他签字时,那崇拜又依赖的眼神,那些关于“优化结构”、“激励团队”、“分散风险”的花言巧语……他以为那是小女人的讨好和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却没想到,那甜蜜的笑容下,藏着如此恶毒的獠牙和处心积虑的阴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苏晚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有趣的棋子。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局中的困兽,而那个看似柔弱的棋子,早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将他大半壁江山,吞食殆尽!
愤怒、羞辱、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但比这些更强烈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苏晚,她不仅仅是要钱,她是要掏空他的根基!而且,她做到了!在他和沈念卿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几乎完成了对他商业帝国的致命一击!
“苏晚……苏晚!!!”魏友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布满疯狂的杀意。他现在最后悔的,不是提出离婚,而是没有早点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没有在她羽翼未丰时,亲手掐死她!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暴怒中,一丝尚存的理智,像冰水浇头,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沈念卿!沈念卿坚持要全面审计!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她提出离婚,是不是不仅仅是因为厌倦,更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危险,要赶在帝国崩塌前,切割止损?!
这个念头,让魏友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如果他最大的威胁不是沈念卿,而是他一直庇护的苏晚……如果他一直视作对手的妻子,可能反而是唯一能……不,不可能!沈念卿也绝不会帮他!
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权力大厦,原来早已从内部被蛀空,摇摇欲坠。而此刻,他环顾四周,竟不知该信任谁,又能向谁求援。
惊天发现,揭开的不仅是一个残酷的骗局,更是一个足以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恐怖真相。这场离婚,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感情破裂和财产分割,而是演变成为一场决定他生死存亡的终极豪赌。而他现在,手里还剩多少筹码?魏友泉看着满地狼藉的文件,第一次,感到了灭顶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