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试探性地先将最淡的一抹金晖涂上支摘窗的边缘,再悄无声息地漫过窗纸,渗入关雎宫内殿,驱散了最后一缕纠缠的夜色,也将芙蓉帐内相拥而眠的身影,轻轻唤醒。
梨花先醒了过来。
身侧沉稳而有力的心跳节奏,透过薄薄的寝衣,一声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将她圈禁于一方温热逼仄的天地中。
昨夜元岁寒来得极晚,踏着月色而来,未曾多言,绝口不提高氏之事,只是将她拥入怀中,相拥而眠。
梨花轻轻动了一下,试图缓解被他禁锢一夜后微微发麻的肩臂。
然而,这点细微的动作还是惊动了他。
元岁寒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下颌无意识地在梨花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带着浓重睡意的嗓音拂过她耳边:“什么时辰了?不许动,再睡会儿。”
全然不设防的依赖,却依旧带着强势掌控的亲昵,让梨花的心尖像是被轻轻抽了一下。
不疼,却泛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她没有再动,安静地伏在他胸前,看着帐外天光一寸寸变得明亮,直到光线穿过纱帐,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良久后,元岁寒醒了过来。
环抱的手臂松开,他坐起身,玄色的丝绸寝衣领口松散地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健康的胸膛肌肤。
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头看向眼神尚有些迷蒙的梨花,深邃的凤眸里不自觉便漾开了一丝暖意,唇角微微上扬。
指背带着些许力道,近乎狎昵地刮过梨花细腻的脸颊,“醒了就起来,贪睡猫儿。”
“朕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陪你用早膳。”
元岁寒先下了榻,外间早已侍立听候的卜喜立刻躬身上前,伺候他穿上常服。
梨花也轻声唤了紫苏。
紫苏端着温水巾帕进来,正要如常上前伺候梳洗。
元岁寒却随意地挥了挥手。
“都退下,朕来。”
梨花怔住,眼睁睁看着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妆台上那把她常用的白玉梳。
紫苏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连忙垂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清脆鸟鸣。
元岁寒站在她身后,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梨花完全笼罩。
他细细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将梨花一头青丝彻底梳通,后转而拿起妆台上那枚青雀头黛。
微微俯身靠近她,温热的呼吸瞬间如网般将梨花牢牢笼罩,无处可逃。
“闭眼,”元岁寒的声音近在咫尺,“朕替你画眉。”
梨花不得不顺从地闭上眼,她能感受到他略带力道地指尖托住她的下颌,固定着她的脸。
微凉的黛笔尖,沿着眉骨,细细地描摹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屏息凝神而略微紧绷的呼吸。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元岁寒终于放下黛笔,他端详着镜中的梨花,目光柔和之下是深沉的占有,“还是弯月眉最衬你,朕记得你一直画这个样式,衬得这双眼睛,像是江南烟雨朦胧时的春水。”
他的声音骤然转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只是这春水里,何时才能只映着朕一人的影子?朕,不喜欢看到其他。”
梨花缓缓睁开眼,望向镜中。
双眉果然被他描画得婉约秀致,弧度完美,一如她平日喜欢的样式。
可他话语中不容置疑的占有和若有似无的叹息,却让她的心轻轻一沉。
未容梨花细想,元岁寒竟又伸手,拿过了搭在一旁的湖蓝缎裙。
令道:“抬手。”
梨花几乎是懵懂地,依循着本能抬起手臂,看着他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系着侧腰复杂的丝绦带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梨花腰侧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弯下腰。
在梨花惊讶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注视下。
元岁寒单膝微屈,半跪在她面前,以一种近乎臣服的姿态,却用着绝对掌控的动作,托起白皙纤巧的玉足,掌心的温度透过脚踝的皮肤,一路灼烫到她的心里。
梨花控制不住的想起,娘亲还在时,爹爹也曾这样做过,可那点温情,如同镜花水月,娘亲坟前的土还未干,新人就已笑着入了门。
“怎么呆呆的?是朕手太笨,委屈梨花了?”
元岁寒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梨花猛地回神,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怔忪的模样。
他依旧半跪在她面前,掌心牢牢握着她的足踝,温度真实得灼人。
“皇上……”梨花声音微哑,慌忙想将脚收回,却被他更加稳稳握住,动弹不得。
“嗯?”元岁寒挑眉,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朕在问你,可是委屈了?”
梨花用力摇头。
委屈吗?不,是太不委屈了。
正是这份近乎逾矩的珍视,让她惶恐不安。
究竟能持续几朝几夕?
梨花不敢再想下去,只怕想得深了,便会沉沦其中,万劫不复。
“嫔妾不敢,皇上天恩,嫔妾……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元岁寒重复着这四个字,语调平缓,他并未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近乎臣服的姿势。
“朕给你的,你便受着,没有什么承受不起。”
随即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眼神里并无居高临下的意味,只有一种令人无法挣脱的温柔,“梨花,朕知你心性,清醒克制,不愿全然依赖,可你总要让朕你这里,偷得片刻安宁。”
元岁寒伸出手,指尖沿着脸颊的轮廓,最终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按压下去,“朕是帝王,亦是凡人,帝王之心,需权衡四海,算计得失,但于你,朕不是。”
梨花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张了张嘴,万千思绪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呼唤:“皇上……”
元岁寒不再逼迫,适可而止地收回了手,转而执起梨花的手,牵着她走紫檀木圆桌。
绿云早已摆好了膳食,冒着袅袅热气。
“尝尝,朕昨日吩咐过,应该合你口味。”
晨光愈盛,将对坐的两人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