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家长们的无奈与愤怒,孩子是他们的未来!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幕布,将清源县笼罩其中。招待所的房间里,苏正没有开灯,只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每一盏亮起的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有的正在享受天伦之乐,有的,或许正为了某个无法逾越的坎而彻夜难眠。
他脑海里反复浮现着白天看到的那些面孔。
那个穿着工装、把三十万血汗钱换来一句“等明年”的男人,他砸在树干上的那一拳,仿佛打在了苏正的心口。还有他妻子压抑不住的哭声,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得人生疼。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究竟有多少家庭,正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入学名额,被那只看不见的黑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
教育,这个本该承载着希望和未来的词语,在这里,被腐蚀成了最肮脏的交易。
孩子的未来,成了某些人手中明码标价的筹码。
苏正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是张队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东西备好了。老地方,明天早上七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苏正没有去县委食堂,而是独自一人,步行穿过还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他没有走向繁华的县中心,而是拐进了一条条老旧的巷子。
这里是清源县的老城区,与第一实验小学附近那些光鲜亮丽的“学区房”小区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低矮的平房,斑驳的墙壁,空中像蜘蛛网一样交错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煤炉和潮湿的混合气味。
一个早点摊子,几张油腻的桌子,坐满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和刚下夜班的工人。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就是一顿匆忙的早餐。
苏正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碗豆腐脑。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很年轻,但眼角的疲惫藏不住。她正耐心地把一根油条撕成小块,泡在女儿的豆浆碗里。
“丫丫,多吃点,今天有体育课,别饿着了。”
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校服,校服的胸口印着“城关二小”的字样。她乖巧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
“妈妈,同学说实验一小的操场是红色的,跑起来像飞一样,是真的吗?”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母亲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很轻:“是啊,是红色的。但我们二小的操场也很好,黄色的土地,摔倒了也不疼。”
“嗯!我们学校也很好!”女孩用力地点头,继续埋头吃饭,仿佛是为了让母亲安心。
母亲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豆腐脑,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碗里,晕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苏正默默地看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城关二小,就在这片老城区里,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与实验一小有天壤之别。从这里毕业的孩子,能考上县重点中学的,寥寥无几。
一道无形的墙,早已在这些孩子的人生起点处,悄然立起。而砌起这道墙的,正是李建国之流的贪婪之手。
吃完早饭,苏正按照约定,来到了城西的一处菜市场。
清晨的菜市场,是整个县城最具烟火气的地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剁肉的闷响声此起彼伏。湿漉漉的地面上,散落着烂菜叶和鱼鳞。
苏正穿过拥挤的人群,在一个卖猪肉的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正一刀一刀地分割着案板上的半扇猪。他没有抬头,声音沉闷:“要哪块?”
苏正压低了帽檐:“来三十斤五花,要最好的。”
摊主手里的刀停住,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正是换了便装的张队。他的眼神在苏正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又垂下,继续切肉。
“三十斤?吃得完吗?”
“家里来客,得多备点。”
张队不再说话,他利索地切下一大块五花肉,扔到秤上,然后从案板下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把肉装了进去。接着,他又从下面拎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塑料袋,迅速地和装肉的袋子调换了一下,递给苏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周围买菜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这瞬间的交换。
“拿好。”张队的声音依旧沉闷。
苏正接过袋子,入手极沉。他知道,这三十斤“五花肉”,是用一张张百元大钞堆叠起来的。
“还有个东西,在你左边口袋。”张队低声说了一句,又开始招呼下一个客人。
苏正转身挤出人群,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身份证。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皮肤略黑,眼神里带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和焦虑。姓名:王磊。住址:清源县下属的一个富裕乡镇。
袋子里还有一部老式的功能机,和一串车钥匙。
张队的办事效率无可挑剔。这个“王磊”,是一个在镇上开小型加工厂的小老板,家境殷实,但没什么文化和背景。他的儿子成绩中不溜,正为了上实验一小的事焦头烂额。这是一个完美的伪装。
苏正将自己的手机关机,换上了那部功能机。他提着那沉甸甸的“五花肉”,朝着第一实验小学的方向走去。
今天,他就是王磊。一个爱子心切,不惜一切代价要为孩子铺路的父亲。
他没有直接去翰林轩。根据那对夫妻的哭诉,他们是通过一个姓张的主任搭的线。苏正需要找到这个“张主任”。
他再次来到那家中介公司门口,这一次,他没有进去,只是像一个焦虑的父亲一样,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满脸愁容。
他的表演恰到好处,那种属于中年男人的、混杂着希望与绝望的焦灼感,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没过多久,昨天那个油嘴滑舌的中介小哥从店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大哥,又是你啊?还没下定决心?”
苏正,或者说“王磊”,立刻迎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昂贵的香烟,递过去一支,满脸堆笑:“小兄弟,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那房子是真买不起。我就想问问,你昨天说的那个‘门路’,能不能给哥哥我指点指点?”
中介小哥接过烟,熟练地点上,吸了一口,斜着眼睛打量他:“大哥,我可跟你说,这事儿水深着呢。钱花了,事儿办不成,可别来找我。”
“我懂,我懂规矩。”王磊连忙点头,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塞进中介小哥的手里,“小兄弟,帮帮忙,这是给你的茶水钱。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中介小哥捏了捏红包的厚度,脸上的警惕放松了不少,换上了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这样,你去翰林轩,找一个叫张文辉的,就说是‘小李’我介绍来的。他以前是教育局办公室的副主任,后来自己出来‘搞服务’了,专门办这事儿。能不能成,就看你的‘诚意’了。”
“张文辉……张主任……”苏正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记住了,见到张主任,姿态放低点,别咋咋呼呼的。”中介小哥最后叮嘱了一句,便转身回了店里。
苏正提着那袋沉甸甸的现金,深吸了一口气。鱼饵已经备好,引路人也已就位。
他抬头望向街对面那座古色古香的茶楼。
“翰林轩”。
门口的烫金牌匾在阳光下泛着光,显得格外气派。
他知道,那扇朱漆大门背后,不是什么品茶论道的雅室,而是一个吞噬了无数家庭希望的血盆大口。
今天,他就要亲自进去看一看,这口“茶”,到底有多么烫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