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长安大哥哥。如果没有你弹奏长安的曲子,我们的家也根本就到不了长安。”
叶洛因为紧张意识有些模糊,于阗小乐手和一群小伙伴还在围着他撒娇,“俞子言叔叔他已经弹不了琵琶了,不能帮我们安家。”
“好朋友,你怕什么呀,琵琶和你心里的长安,不都在这吗?”阿青跟着说道,“你和俞子言老哥都是长安人,又都是琵琶乐师,这岂不是天大的缘分?”
“你要是答应,弹完反过来灌我阿姐(阿弟)三千六百一十二杯酒也不是问题啊!”苏拉和阿青异口同声,然后一个叉腰一个抱胸,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我先说的!”
“咳咳咳......你随便弹就好,弹得不好也没关系的......只要是一首你家乡的曲子就行,咳咳咳......”
高挑舞姬也有些祈求意味的说道。
“长安大哥哥,求求你了......我的......我的谷米花都给你吃......求求你。”
小乐手从包裹里拿出了他宝贝的谷米花,伸出手来递给叶洛,却又不舍的收回去一点点,让叶洛伸手也拿不到。
“......我......我真弹不了......”
叶洛喘着粗气,被气氛压抑的胸口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但......我可以给你们讲长安,讲回家的故事。”
“我不要回家的故事,我不要故事,我就要歌儿,我不要——”
小乐手不依不饶,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来啊!”
“来一个吧!”
“大家伙都这么肯求你们了!”
“不要害羞嘛。少年人。”
周围的人全都跟着喊了起来,有节奏的鼓起了掌。
可是这样气氛就越来越压抑,叶洛眼看就要站不住,只能后退一步,扶在鼓上发出“咚”的一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痛痛快快的!”
“快点吧!来一个!大家伙等着呢!”
“喂!你们!”
就在此时,一道纤瘦的黄色身影挡在了叶洛身前,叉着腰,像只保护鸡仔的鸡妈妈:“他说了他不想弹,你们凭什么不听别人说话!”
“呃......这......”
阿青也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故事也好啊,回家的故事也行的......”
苏拉也应和着:“啊!是啊是啊!好朋友,故事我们也喜欢听的。”
叶洛抱着琵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感到无所适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歉意和难以掩饰的低落:“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歌儿可以弹给你们听。我拥有的,只有这些......我也不知真假,支离破碎的故事。”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如果你们愿意听,我可以再讲一个。这也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个客栈里,里面有一位调香师,一个女鬼,还有......我的祖父。”
“女鬼?这个好玩!我们来帮你演!”
少女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几分,立刻来了精神,不由分说地开始张罗起来,试图驱散因叶洛拒绝弹奏而带来的些许尴尬气氛,“我来演那个女鬼!你就演那个调香师......诶?等等......”
她目光转向一旁气质清冷的高挑舞姬,跃跃欲试,“要不你来演女鬼?感觉更合适!”
“咳咳咳......饶了我吧,”高挑舞姬连连摆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我这病秧子可演不了怨气冲天的女鬼,别再把真的不干净的东西招来了......那个龟兹来的哑巴,不是一直没台词吗?让他去。”
“那中天月,”少女立刻从善如流,转向叶洛,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就由你来演你的祖父,好不好?”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导演角色里,自顾自地给大家分配着任务,甚至开始张罗着要找些简易的道具来增加氛围,根本没问叶洛和那位龟兹哑巴乐师是否愿意。
叶洛看了眼被点到名的哑巴乐师,见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并没有流露出拒绝的意思,便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开始努力从混乱的记忆中梳理这个故事的细节。
毕竟,他刚刚强硬地拒绝了大家弹奏一曲的请求,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此刻若能好好将这个故事呈现出来,也算是一种补偿和回馈。
“哎,也不知道这长安来的小兄弟,为什么就是不肯弹奏一小段呢?明明琵琶就在手边。”
叶洛坐在长桌旁,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隐约能听到附近有人低声议论。
“行了,少说两句吧。”
也有人善解人意地压低声音劝阻,“不弹肯定有人家的难处,哪有逼着人弹的道理?嘘,别说了,人家不是都答应讲故事作为补偿了吗?我还挺喜欢他讲的这些神神叨叨、带着点悬乎劲儿的故事呢。”
叶洛不想再听他们的讨论,只能起身,默默走到客栈的后厨,帮着少女找起“道具”来,最后也只是找到一个透明琉璃瓶,将其放在了长桌中央。
他回来时,看到少女还背着手,一副娇憨模样在原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制香师,制香师......身上总得有点香气才像样吧......”
不知怎的,看着少女那认真琢磨的侧影,叶洛心头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折下了还戴在自己头上那顶孔雀花冠中,最为鲜艳夺目的一朵红花。
他走到少女面前,动作有些笨拙,将那朵红花轻轻别在了她乌黑的鬓角。
“嗯?”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鬓边的红花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愈发灵动。
“物证。”
叶洛的声音有些发紧,脸上迅速漫开一层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磕磕巴巴地补充道,“还......还有......我们......不是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