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关文如睡沉之后,贺言之轻手轻脚下床,套上衣服,转身往外走。
他带上门,走到院外。
刚出屋就发现朱永强也在院子里,正背对着他抽烟。
贺言之走近,立正敬礼,“政委!”
朱永强转过身,吐出一口烟,脸上带着愁容,“言之?这么晚也出来透口气?…睡不着?心里装着事吧?”
贺言之放下手,沉默片刻,“嗯。”
朱永强深深吸了口烟,又重重叹出来,“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一号院外。
在外边说话,家里的人都听不见。
朱永强把手里的烟吸完,又忍不住点上一根,“唉…那事儿…你递上来的报告,我看了。言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非去不可?不再想想?”
贺言之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但坚定,“我考虑清楚了,政委。”
朱永强眉头紧锁,“太险了!那地方…那任务…九死一生都不为过!你才刚回来几天?你媳妇…小关同志她…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这要是再…你让她怎么受得了?还有那三个小子…”
贺言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沉,“我都知道。”
朱永强瞪他,“知道你还…派别人去不行吗?挑个老练的尖兵…”
“不行!”贺言之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边情况我最熟!地形、目标、可能的接应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任务,交给我手底下任何一个人,就是把他们的命往阎王殿里推!我是团长,这责任,这危险,必须我扛!没得推!”
朱永强看着贺言之在夜色中坚毅如铁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
唉!
确实也是这样。
在其位谋其政,贺言之是一团之长,他有责任和义务…
可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关文如和三个孩子怎么办?
两人在沉默的夜色中站了片刻,只有朱永强指间香烟的微弱红光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朱永强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行了,回去吧。”
朱永强没再说别的,只是用力拍了拍贺言之的肩膀,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贺言之站在原地,望着政委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自家透着微弱灯光的窗户,眼神幽深复杂。
最终也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慢慢走回院子。
他是军人,注定是要先顾大家。
这是军人的职责!
他没得选!
......
次日一早,关文如和白云刚推着自行车进厂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白云身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
一女同志压低声音,对同伴,“你们听说了吗?白会计…怀上了!”
另一年纪稍大的女工人撇嘴,声音不小,“啧啧,真没看出来…平时看着挺正经一姑娘…没想到作风那么不好,真是丢人现眼,她这种人就该被挂牌游街。”
率先开口那人摇头,“哎,你说…是谁的种?难道雷副厂长的?他们不是差点成了吗?”
另一个女工凑过来,神秘兮兮,“我看不像!雷副厂长最近跟她都没话说!要我说,搞不好是那个姓席的知青的!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这烂摊子…”
一男工人不知何时凑到人群边,阴阳怪气地插话,“哼,那可不一定!你们忘了?关厂长被洪水冲走那几天…家里可就剩贺团长…和白会计两个人!
孤男寡女的…啧,谁知道会发生啥?贺团长那身板…白会计又年轻…干柴烈火…也难怪…”
这话像炸雷!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压抑但更刺耳的议论。
“哎哟!有道理啊!那时候关厂长生死不明…姐夫和小姨子…天哪…”
有人鄙夷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白云,“真不要脸…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姐姐的男人也勾引…”
各种混杂着鄙夷、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白云。
白云浑身发抖,脸白得像纸,几乎站立不稳。
工人们看关文如的眼神则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自己的妹妹和丈夫滚在一起了……
啧啧……真是可怜啊!
女人,当了厂长又怎样,也管不住男人的下半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