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闻言笑着应道。
“是,夫人。老奴记得有几匹苏州进上来的软缎,还有一匹雨过天青色的缕金纱,都是极好的料子,夫人当年都舍不得多做,正好给姑娘裁新衣。”
薛林氏却摆摆手。
“现裁哪里来得及?就挑我那些没上过身的成衣。我年轻时身量与她差不多,如今是穿不上了,放着也是白放着。我自己没有亲生的女儿,那些好衣裳、好料子,平日里想赏人都找不到合适的。如今好了,总算有个可心的人能接着穿了。”
她说着,拉过碧桃的手,让她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了,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你既叫我一声干娘,往后这些穿戴用度,自然都要按着小姐的例来。虽说是认干亲,并非过继,但在我心里,你与我亲生的女儿也无甚分别。今日认亲,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大家都看看,我薛林氏的干女儿,是何等的品貌。”
碧桃听着夫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鼻尖一酸,眼眶又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
“夫人……干娘对桃儿恩重如山,桃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傻孩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薛林氏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你好好儿的,日后顺遂平安,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这时,常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捧了好几个大红描金的衣匣过来了。
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套衣裙,颜色或娇嫩或雅致,料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薛林氏亲自起身,走到衣匣前,仔细翻看起来。
她拿起一件海棠红绣折枝玉兰的软缎褙子,在碧桃身上比了比,点点头。
“嗯,这个颜色衬你,显气色。”
又拿起一件鹅黄底缠枝芙蓉的缕金锦裙。
“这个也好,鲜亮又不失端庄。”
她挑拣了一番,最终选定了一套湖水绿暗纹竹叶杭绸褙子,配着月白绣缠枝莲的百迭裙,又拿出一条杏子黄织锦的披帛。
“来,桃儿,换上这套我瞧瞧。”薛林氏将衣物递给旁边的丫鬟,“带姑娘去里间换上。”
碧桃看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衣物,有些迟疑。
“干娘,这……这太贵重了,奴婢……”
“哎,又忘了?”
薛林氏佯装不悦。
“还自称奴婢?往后可要改口了。快去换上,让干娘瞧瞧合不合身。”
碧桃无奈,只得跟着丫鬟进了里间。
那湖水绿的褙子剪裁合体,衬得碧桃身姿愈发纤细挺拔,肤色也显得白皙了几分。
月白的裙子行动间如水波荡漾,裙摆上的缠枝莲暗纹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雅致。
杏子黄的披帛随意搭在臂弯,更是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都明丽了起来。
“好!好!正合适!”
薛林氏满脸欣喜,围着碧桃转了一圈,连连点头。
“我就说这身衣裳适合你。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谁敢说不是我薛家的女儿?”
常嬷嬷也在一旁笑着凑趣。
“夫人好眼光!姑娘穿着这身,真跟画上走下来的仕女一般,又清雅又贵气。这料子还是当年老太爷在时,特意从杭州给夫人带回来的,说是宫里流行的花样呢。老奴早就说过,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往日里穿着丫鬟的衣裳,不显山不露水罢了。如今这好衣裳一上身,真真是判若两人!这通身的气派,说您是京里哪家王府的郡主,老奴都信!”
碧桃被她们夸得脸颊微红,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低声道。
“是干娘的衣裳好……”
“衣裳好,也得人衬得起才行!”
薛林氏越看越喜欢,拉着碧桃的手让她在原地慢慢转了个圈,欣赏着裙摆漾开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这身好,清雅!先放着。”
她说着,目光又投向衣匣里那件海棠红绣折枝玉兰的软缎褙子,兴致勃勃地道。
“来,桃儿,再去把那件海棠红的换上给我瞧瞧!这颜色鲜亮,我年轻时最爱,就穿过一回,后来觉得太过娇艳,便收起来了。你年纪正好,穿这个一定好看!”
“干娘……”
碧桃看着那件颜色秾丽的海棠红褙子,有些迟疑。
这颜色对于习惯了素净的她来说,实在太过张扬。
“快去,快去!”
薛林氏却不容她拒绝,亲自拿起那件褙子塞到她手里,又挑了一条银红色的裙子给她配上,催促道。
“让干娘看看效果嘛,我如今是穿不了这样鲜亮的颜色了,看着你穿,就如同看见我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心里高兴。”
碧桃拗不过,只得再次回到里间更换。
当她穿着那身海棠红配银红的衣裙走出来时,整个房间都亮堂了几分。
那娇艳欲滴的海棠红将她白皙的肤色映衬得如同上了胭脂,自带一股明媚鲜艳,与方才那身湖水绿的清雅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不错。”
薛林氏抚掌赞叹,眼睛都亮了几分。
“这颜色果然还得是你们年轻姑娘穿才压得住!瞧瞧这脸蛋,红扑扑的,多招人喜欢!常嬷嬷,你看是不是?这玉兰花的刺绣也精致。”
常嬷嬷也啧啧称奇。
“夫人说的是!姑娘穿这身,又娇又嫩,喜庆极了!这料子还是当年舅老爷从南边带回来的,统共就得了这么一匹,夫人您都舍不得多做,如今穿在姑娘身上,正是物尽其用,再好不过了!”
“好看!这身也极好!”
薛林氏满意地点头,又指着那件鹅黄底缠枝芙蓉的缕金锦裙。
“还有那件鹅黄的,也一并换上!我记得那件裙摆上用的还是捻金线,阳光下走动起来,金光闪闪,最是华贵不过!”
就这样,在薛林氏兴致盎然的指挥下,碧桃一套接一套地试穿着那些她从未想过能触碰的华美衣裙。
“这套鹅黄的显贵气!”
“这套衬得姑娘年纪小,真水灵!”
“哎呦,这套藕荷色的也好,温柔似水,正合我们桃儿的性子!”
薛林氏看着碧桃穿着不同风格的衣裙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各异风姿,心中那份因没有女儿潜藏的遗憾,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她眼神里充满了属于母亲带着点炫耀的光彩,只觉得哪一套都好看,哪一套都舍不得让碧桃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