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有着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容颜,俊美得不似凡人,仿佛是宇宙法则精心雕琢的杰作。肌肤是冷冽的白,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睛是纯粹的银色,如同融化的秘银,里面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星辰在其中生灭流转。他的神情淡漠,周身散发着一种亘古遥远的强大气息。
他是陌生的,是栖欢记忆中从未见过的、属于黑暗神的姿态。
然而,那张脸的轮廓,那眉宇间的神韵,那紧闭的薄唇……无一不在叫嚣着熟悉!
就算他换了发色,换了眸色,换了身份……栖欢也认得出来!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那股牵引感如此清晰,为什么忏悔室会变得温暖,为什么骑士会莫名摔倒,主教的杯子会碎裂,为什么那声兽吼会适时响起,为什么她能如此幸运地逃出生天……
不是巧合,不是运气。
是他在帮她。
一直是他。
在她被所有人指责、被关禁闭,委屈难过的时候,是他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比强势地,为她撑起了一片无人能欺的庇护所。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安心。
云谏看着这个闯入他领域,狼狈不堪却依旧娇艳得惊人的小东西。她乌发凌乱,衣衫破损,雪白的肌肤上带着刺眼的血痕,像一只被风雨摧残过的,误入神秘花园的蝴蝶。
她正在哭,晶莹的泪珠不断从那双妩媚的、此刻盈满复杂情绪的眼眸中滚落,顺着她沾着泥土的脸颊滑下。他沉睡万古,见惯生死,早已没有任何事物能触动他冰冷的神经。
但此刻,看着她的眼泪,他那颗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心脏,竟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涟漪。不是厌烦,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莫名的躁动。仿佛她的泪水是滚烫的熔岩,滴落在他亘古不变的意识深处,烙下了清晰的印记。
更奇怪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在他看到她第一眼时,就疯狂地滋生蔓延。这个小圣女,合该是他的。她的娇气,她的狼狈,她的眼泪……都只应该属于他。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栖欢看着他靠近,没有害怕,只是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双银色的、非人的眼眸里,以及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没有记忆。
栖欢瞬间明白了这一点。但他潜意识里,依旧在保护她,依旧对她有着无法割舍的执念。
云谏在她面前停下,他很高,栖欢需要极力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他伸出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她颊边沾着泪水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却不容抗拒的意味。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为何哭泣?”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冰雪撞击,“谁,欺负了你?”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双银眸中瞬间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却昭示着,若她说出名字,下一刻,那些名字所代表的存在,或许就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栖欢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既熟悉又陌生的占有欲,看着他因为自己眼泪而起的细微波动。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汹涌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依赖和撒娇的欲望。
她不管他记不记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她只知道,她找到他了。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他就在这里。
于是,在系统可能发出的尖锐爆鸣声中,在黑暗神那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注视下,浑身狼狈的小圣女,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伸出沾着泥土和细小血痕的手臂,一把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将满是泪痕和尘土的小脸,埋进了他那带着冷冽幽香的,柔软的银色长袍里。
“就是你!”她带着浓重哭腔的,娇蛮的指控闷闷地传来,带着依赖和委屈,“这里好黑,路好难走,我的脚好痛,裙子也破了……都怪你!”
她像是在无理取闹,却又像是在倾诉一路的艰辛。
云谏的身体,在她抱住他的瞬间,猛地僵硬。
万古以来,从未有任何生灵敢如此靠近他,更遑论触碰。
那温热柔软带着泪水和尘土气息的小身体紧贴着他,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感觉冲击着他冰冷的神经。本能告诉他应该推开,应该惩戒这大胆的冒犯。
但灵魂深处那疯狂的占有欲和那丝因她眼泪而起的涟漪,却让他抬起的手,最终缓缓落下,轻轻放在了怀中那微微颤抖的纤细的背脊上。
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温热和脆弱,听着她那娇气又委屈的抱怨,黑暗神那双映照着星辰生灭的银眸中,冰冷的底色,似乎融化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裂缝。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颗毛茸茸的、乌黑的脑袋,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缓了的语调,生硬地重复:
“嗯,怪我。”
栖欢感受到他手臂的力度,埋在他胸前的脸蛋上,泪水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逞般的、细微的翘起的嘴角。她就知道,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他也舍不得推开她。
但娇气包是不会轻易满足的。
“这里好冷。”她闷闷地说,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更添了几分可怜。她指的是这整个神域空间,虽然不再让她感到排斥,但那无处不在的属于黑暗神的冰冷气息,依旧让她这具习惯温暖娇养的身体有些不适。
云谏意念微转。
下一刻,栖欢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冰寒的能量流,如同潮水般温顺地退去,转而弥漫开一种温润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和煦。脚下镜面般的黑水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传递上来的不再是寒意,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仿佛行走在温热的玉石上。连远处那些悬浮的水晶植物,散发出的光芒似乎都柔和温暖了几分。
栖欢却没空理会系统。她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真实的脸庞,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脚疼,走不动了。”
她伸出自己一只沾满泥泞,被荆棘划出几道血痕的小腿,小巧的脚趾因为寒冷和疼痛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伸出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依旧揽着她的背,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