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纲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头顶,伴随着地砖被撬动的刺耳声响,一丝天光混着灰尘射入黑暗的密室。
云暮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迅速环顾四周。密室狭小,无处可藏!一旦影卫下来,她将插翅难飞!怀中的名册如同烙铁般滚烫,绝不能被夺走!
电光火石间,她的目光锁定在石阶旁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那里墙壁似乎略有不同。她扑过去,指尖快速摸索,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来不及细想,她用力按下!
咔嗒。
身旁的石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是凌不疑地图上未曾标注的暗门!
云暮毫不犹豫地挤了进去。暗门在身后迅速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乎就在同时,头顶的地砖被彻底掀开,几名影卫举着火把跳了下来。
统领,是间密室!空的!
仔细搜!看看有没有暗格或者通道!曹纲冷硬的声音传来。
云暮紧贴着暗门后的冰冷石壁,屏住呼吸。这是一条狭窄逼仄的密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不知通向何方。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密室影卫翻找的声响。
必须立刻离开!曹纲很快会发现端倪!
她借着从石缝透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向前。密道低矮潮湿,脚下湿滑,不时有水滴从头顶落下。她不敢点燃火折子,只能凭借感觉和记忆(凌不疑的地图隐约标示了漱玉宫可能存在未探明的暗道)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水声。出口似乎临近太液池的某处偏僻岸堤。
就在她即将靠近出口时,身后密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和曹纲的怒喝:这里有暗门!追!
他们发现了!
云暮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冲出密道出口。外面果然是太液池畔的假山群,位置隐蔽。她刚喘了口气,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陛下围猎遇刺!靖王殿下为护驾身受重伤!
什么?!萧衍遇刺重伤?!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云暮瞬间僵在原地。猎场出了什么事?萧衍怎么样了?
追兵在后,前有巡逻,她被困在了假山群中!
情急之下,她看到假山下方有一个被水草半遮掩的狭窄洞口,似乎是通往水下的废弃排水口。顾不得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蜷身钻了进去。
洞口内是仅能容身的潮湿空间,池水漫到腰际,冰冷刺骨。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名册,将它高高举起,避免被水浸湿。
影卫的脚步声和搜寻声在假山外响起,近在咫尺。
那女人肯定没跑远!搜仔细点!
云暮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滞。冰冷的水浸泡着她,带来阵阵寒战,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萧衍遇刺……是意外,还是阴谋?他伤势如何?猎场的变故是否与名单有关?
外面的搜寻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未能发现这个水下洞穴,渐渐远去。
云暮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天色已近黄昏,宫灯初上。
必须尽快回到揽月轩,并确认萧衍的情况!
她借着暮色掩护,绕开巡逻路线,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好不容易接近揽月轩,却发现院外围着几名陌生的侍卫,气氛凝重。
怎么回事?她心中不安加剧。
就在这时,一个低阶太监匆匆路过,被她拦住。
发生何事?
太监见是她,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采女您怎么在这儿?方才曹统领带人来您宫里搜查,说是……说是丢了要紧的贡品,怀疑有内贼……
搜查?!云暮瞳孔一缩。皇帝的动作好快!是因为猎场刺杀,还是发现了名单失窃?或者……是沈月柔反水?
揽月轩是不能再回去了。她身上带着名册,湿漉漉的极易引人怀疑。
她迅速躲到暗处,强迫自己冷静。此刻宫中戒备森严,各处宫门必然紧闭盘查,带着名册根本无法出去。萧衍重伤,联络中断,她孤立无援。
只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暂时藏身,并且可能找到转机——那个烧伤男子凌不疑之前藏身的、萧衍告诉过她的宫中备用安全点,位于浣衣局后身废弃的浆洗房地下。
那里虽然简陋,但胜在隐蔽,且留有少量应急物资。
她咬紧牙关,压下对萧衍伤势的担忧,转身朝着与揽月轩相反的、皇宫最底层杂役区域潜行。
一路上,她听到更多关于猎场的零星消息。
……听说刺客是混在杂役里的前朝余孽……
……靖王殿下替陛下挡了一箭,伤势颇重,已被送回王府救治……
……陛下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萧衍被送回王府了?至少脱离了皇宫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云暮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她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废弃的浆洗房。这里蛛网密布,堆满了破旧的洗衣工具,空气中还残留着皂角和霉味混合的怪异气味。她按照萧衍告知的方法,挪开角落一个沉重的石臼,露出了向下的阶梯。
地下密室狭小但干燥,储备了清水、干粮和一些金疮药、干净布条。云暮终于得以喘息。
她换下湿透的衣物,用布条擦干身体,处理好一些被碎石划破的细小伤口。然后,她迫不及待地取出那名册,就着密室内昏暗的油灯,再次仔细翻阅。
越看,她越是心惊。这上面牵扯的官员之广,金额之巨,令人发指。而皇帝那几份手书,更是将他的虚伪与狠毒暴露无遗。
有了此物,十年血仇,终于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但此刻,她身陷囹圄,强敌环伺,如何将这名册安全送出,并善加利用?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席卷而来,却毫无睡意。萧衍生死未卜,宫外情况不明,自己藏身于此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头顶的废弃浆洗房内,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不是巡逻侍卫那种规律的步伐,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有人进来了!
云暮瞬间绷紧身体,吹灭油灯,握紧了袖中匕首,屏息凝神。
脚步声在头顶徘徊,似乎在搜寻什么。
然后,那脚步声停在了她藏身的石臼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