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死死锁定着那具转过身来的无面人，林莽的指尖压在扳机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开火。
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各种仪器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声依旧。
那光滑的金属脸庞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变化，但其姿态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和”。
它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林莽。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知道我的编号？”林莽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冰冷的警惕。
他脖颈上的沉眠尖碑残件微微发烫，散发出稳定的波动，帮助他抵御着这种环境下必然存在的、无形的精神压力。
无面人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无波：“你可以称我为守墓人”。
此地是沉默摇篮，一个观察站，一个避难所，亦或是一座坟墓，取决于你从何种角度看待。”
它微微侧身，光滑的脸庞朝向那些闪烁着数据的主屏幕：“至于您的信息，清理者林莽，您的生物特征信号、穿梭机标识码、甚至部分经过加密的系统通讯记录，在您进入‘摇篮’外层防御圈时，便已被记录并比对入档。
这座设施仍保有与……某些底层数据库的微弱连接。”
与系统数据库连接？一个深埋地下的神秘设施？
林莽心中的疑虑丝毫未减。
近期所有的异常现象让他对“系统”本身都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
“守墓人？你在为谁守墓？外面那片死寂的铁锈？”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守墓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幻觉的悲悯：“铁锈，是它的裹尸布，亦是它的保护层。埋葬于此的，是一个旧日的幻梦，一个试图超越‘循环’而失败的……可能性。”
它的话充满了隐喻，林莽皱紧眉头：“说明白点。还有，刚才的信号和空间波动是怎么回事？”
“那脉冲信号是‘摇篮’维持最低能耗运行的‘心跳’，亦是向深空发出的、无人回应的问候。
而空间波动……”守墓人顿了顿，“是‘摇篮’核心的一次非计划能量泄漏。它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了。也正因这次泄漏导致的防御网络瞬间波动，您才得以进入。”
能量泄漏？不稳定？
林莽捕捉到关键词：“摇篮核心是什么？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守墓人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最终，它抬起一只同样是金属构成、线条流畅的手，指向主控室一侧的一扇更加厚重、被多层能量屏障封锁的圆形舱门。
“答案，在那后面。‘摇篮’的遗产，亦是它的病灶——一座处于半激活状态的微型跨虚空信标，以及……驱动它的熵减核心。”
跨虚空信标？！熵减核心？
林莽心中巨震！
这种东西，在终端的数据库里只属于猜想，据说只有清理者系统本体才可能触及！
它涉及到的不仅仅是空间跳跃，而是向完全未知的、可能存在于当前宇宙结构之外的“其他地方”发送信息或建立联系！
驱动它的熵减核心又该是何等恐怖的能源？
而它又不是清理者系统本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莽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将枪握得更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诡墟。
“因为时间不多了，清理者林莽。”
守墓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起伏，像是精密齿轮运转时产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摩擦音。
“核心的稳定性正在不可逆地衰减。下一次能量泄漏的规模将远超之前，很可能彻底摧毁‘摇篮’，甚至引发更大范围的空间崩塌，届时，一切都将湮灭。”
“而您，是漫长岁月以来，第一个成功抵达此地的‘变数’。
您的身上……纠缠着多种高熵概率轨迹，与‘摇篮’深藏的记录中的某些碎片……存在微弱的共鸣。”
它光滑的脸庞似乎“看”了一眼林莽胸口那被防护服遮盖的残件方向。
“我需要您的帮助。亦或者，您可以视之为一场交易。”
“交易？”林莽眼神微眯。
“是的。”守墓人抬起手，控制台上方投射出一幅复杂的三维结构图，正是整个沉默摇篮的剖面图。
图中，位于最深处的那颗“核心”呈现出极不稳定的鲜红色，无数代表危险能量溢出的光点正在其表面生成、破灭。
“我可以为您提供‘摇篮’数据库中对您有价值的部分信息……”
“而您需要做的，是前往核心室，利用您那件沉眠尖碑的掌控残件的独特稳定特性，以及您自身……嗯……奇特的‘平衡’本质，尝试对核心进行一次外部稳定干预。”
“不需要完全修复，只需将下一次能量爆发的时间，推迟到足够我完成最终的数据转移和启动设施封闭程序即可。”
“作为额外报酬，在核心室侧面的应急储备箱里，存放着三支‘摇篮’时代的肉身侧基因强化药剂，应该能对您有所帮助。”
风险与收益都巨大无比。
进入一个即将爆炸的能量核心室？
用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明白的掌控残件和天赋去稳定一个听起来就恐怖无比的东西？
但对方提供的信息报酬，又恰好击中了他当前最迫切的需求——了解阴谋、提升实力、利用手中资源。
林莽快速权衡着。
这个守墓人看似坦诚，但其话语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它真的只是一个AI？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它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体面”地封闭自己？
“我如何相信你？”林莽冷冷地问。
“您无需完全相信，清理者林莽。您只需相信利益与逻辑。”守墓人平静地回答。
“摧毁我对您毫无益处。而一旦核心爆炸，您也无法幸免。协助我，您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你可以随时终止合作，但请注意，核心下一次爆发的倒计时……大约还剩标准时47分。”
它的话冷酷而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