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珠州府衙公堂侧厅,官产拍卖如期举行。
厅内人头攒动,珠州有头有脸的商贾身边的管事来了不少,其中以李家的声势最为浩大。李管事带着几名随从,坐在前排,神态倨傲,与相熟之人谈笑风生,志在必得之意溢于言表。
姜秣化身成姜目黎的模样悄然现身。她身着一袭雪青长裙,腰间羊脂玉佩温润生光,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如墨青丝高高束起,更衬得整个人英气逼人。在齐立的随行下,她择了后排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落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场中局势。
拍卖由府衙主簿主持,刚开始先是几处城外的小型山庄,竞价不算太激烈。姜秣始终按兵不动,直到主簿念出岭云台的名字。
岭云台是一处位置不错的山地,木材虽不上最佳但也不错,面积适中,还近珠州城,但此地并非今日的焦点,几轮叫价后,价格停在了八千两。
“八千一百两。”一道女声响起,正是姜秣。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那些未曾见过姜秣的宾客面露惊异,纷纷暗自打量,而昨日在青鸣山见过她的人,也都难掩讶异之色。李管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屑地嗤笑一声,全然未将岭云台与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放在眼里。
无人再加价,槌音落定,岭云台顺利被姜秣收入囊中。齐立在一旁悄悄握了握拳,眼中难掩兴奋。
又经过几轮,终于轮到了青鸣山。
“最后一处,城郊青鸣岭山林,占地千亩,林深叶茂,景色宜人,起拍价,六千两!”主簿高声道。
话音刚落,李管事便扬声道:“六千五百两!”
他这一喊十分响亮,意图震慑其他竞争者,果然,原本还有些意动的几家商人面面相觑,犹豫起来。
“六千六百两。”一道声音清晰响起,来自后排的姜秣。
李管事眉头一皱,回头瞪了姜秣一眼,加价:“六千七百两!”
“七千两。”姜秣再次开口抬价。
厅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众人这才明白,这女子竟是真要和李家杠上了。
李管事脸色沉了下来,恶狠狠瞪着姜秣,“七千二百两!这位小姐,我劝你量力而行!”
姜秣仿佛没听见他的威胁,只看向主簿,继续道:“七千三百两。”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突破了八千两大关。其他商人早已偃旗息鼓,只剩下姜秣与李管事两人竞价。
李管事每次加价,姜秣都会稳稳地跟上,不多不少,正好压他一头。她似乎完全不在乎银子,只是一步步地将价格推向高位。
“九千两!”李管事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个数字,额角已见青筋跳动。这价格早已超出青鸣岭的实际价值,但众目睽睽之下,李家的面子不能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秣身上,等待她再次加价。
然而,这次姜秣却沉默了。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姿态悠闲,仿佛置身事外。
主簿环视全场:“李管事出价九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厅内一片寂静。
李管事见状,脸上重新露出得意之色,看向姜秣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和轻蔑。
主簿开始重申道:“九千两第一次!九千两第二次……”
就在他即将落槌的瞬间,厅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名身着官服的衙役大步走入。众人皆是一怔,只见衙役径直走向主簿,低声禀报了几句。主簿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主簿随即转向李管事,高声道:“李管事,丁大人有令,请李家暂退此次拍卖!”
李管事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猛地站起身,“什么!凭什么?我们李家......”
“李管事!李管事!”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场合,直接扑到李管事身边,附耳急语了几句。
李管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哆嗦着,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环顾四周投来的各色目光,咬了咬牙,朝主簿方向拱了拱手,“李家......弃权!”
说罢,也顾不上即将到手的青鸣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脚步踉跄地跟着小厮匆匆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哗然。
主簿清了清嗓子,维持秩序道:“李家中途离场,视为放弃,方才这位姜目黎小姐,出价八千五百两,可还有人加价?”
连李家都被官府勒令退出,谁还会当这个冤大头?厅内无人应答。
“咚!”槌音落定,“成交!青鸣山,归姜目黎姑娘所有!”
尘埃落定。姜秣站起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从容地走上前去办理手续。
齐立跟在身后,激动得脸颊发红,压低声音道:“目黎姐,太好了!我们真的拿下了!刚才可真险,李家怎么突然被官府叫走了?”
姜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道:“流言已起,李家内部此刻怕是已焦头烂额,官府既然介入,想必事情已经闹大,他们哪还有心思和银子来争这山林。”
青鸣山和岭云台的手续办得颇为顺利。府衙的人虽对这位名不见经传,却财力不俗的姜目黎有些好奇,但银货两讫,也无人多问。
走出府衙,齐立仍沉浸在兴奋中,“目黎姐,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着手准备开采岭云台和青鸣山的木材了?”
“不急,”姜秣目光沉静,“先去船厂看看。”
姜秣与齐立的身影刚消失在府衙大门外,侧厅内的寂静便被陡然掀起的声浪打破。
先前压抑着的惊疑、好奇与揣测,如同沸水般翻涌开来。众人再也顾不上维持表面客套,三五成群的开始交谈
“李家这是怎么了?眼看就要得手,竟会被官府勒令退出?”
“看李管事那神色,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有人压低声音:“昨日我听闻些风声,说有船行在做杀头的买卖,不会真是李家吧?眼下连官府都出面了,看来事情不小。”
“难怪!方才那伙计急匆匆来报信,李管事脸色瞬间就白了,不过依我看,就是他们家平日那嚣张劲,做了那么多黑心事,那流言指不定真有说法。”
“唉,这也难说,”有一人道:“他们家每次出什么事都能躲过,说不定这次也能,咱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的为好。”
有人赞同,“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