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黑木林,显得格外幽深静谧。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在地上铺了一层破碎的白纱。
王铁柱带着苏韵,在林中无声穿行。他伤势未愈,但行动间依旧沉稳,对“意”的运用让他能提前避开盘错的根须和松动的石块,如同林中的一部分。苏韵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按照苏韵描述的“七星伴月草”生长习性——喜阴,伴生于古老林木之下,需吸收月华与特定伴生菌类的气息方能成熟——王铁柱引导着她,向着黑木林深处几处可能存在此草的区域探寻。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各自想着心事。王铁柱的大部分心神,都用在感应怀中那枚“混沌源骨”碎片上。自从玄龟令融入后,骨片确实安静了许多,那股阴邪戾气被压制,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触碰它,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冰寒刺骨,而是一种空茫、古老、蕴含着无尽可能性的混沌感。
“混沌……”王铁柱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玄龟散人的警示言犹在耳。这机缘背后,是滔天的杀劫。但他没有退路,从他接触到这骨片,或者说,从他踏入修仙之路开始,就注定无法平凡。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守护想守护的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小心翼翼前行的苏韵。她的玉佩与源骨碎片之间的感应,也让他十分在意。苏家,这个没落的修真家族,恐怕也隐藏着与“混沌”相关的秘密。
“就在前面那片‘雾瘴谷’的边缘,据说曾有采药人见过类似七星伴月草的植物。”苏韵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被淡淡灰色雾气笼罩的山谷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期盼与紧张。
雾瘴谷,是黑木林中一处险地,终年弥漫着含有微毒的瘴气,寻常凡人乃至低阶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也正因如此,才有可能保存下一些珍稀灵草。
两人收敛气息,悄然靠近谷口。越是接近,空气中的甜腻腐朽气味就越发明显。王铁柱示意苏韵服下避瘴丹,自己也吞了一粒。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雾瘴范围时,王铁柱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望向左侧一片漆黑的灌木丛!
“谁?!”他低喝出声,同时将苏韵护在身后。
“沙沙……”
灌木丛晃动,一道人影踉跄着走了出来。月光下,看清来人,王铁柱和苏韵都是一怔。
竟然是之前那个被王铁柱废了脚筋、侥幸逃走的持刀散修!他此刻模样凄惨,脸色乌青,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依靠着树干才勉强站立,眼神涣散,已是强弩之末。
“是……是你……”那散修看到王铁柱,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被一种诡异的狂热取代,“毒……竹叶青……她……她在前面……布下了……‘万毒腐骨阵’……等……等着你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如同破风箱。
“她为何告诉你这些?”王铁柱冷静地问道,并未轻易相信。
“她……她给我下了……更烈的毒……让我……引你们过去……不然……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散修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我……我不行了……只求……给个痛快……”
王铁柱目光微凝,竹叶青果然阴毒!用这必死之人来做诱饵,无论成功与否,都能消耗他们的心神和警惕。
他并指如剑,一道气劲瞬间洞穿了那名散修的眉心,结束了他的痛苦。
“看来,她们并未放弃,而且猜到了我们可能会来寻找灵草。”王铁柱沉声道。万毒腐骨阵,听名字就知是极其阴损的毒阵,硬闯绝非明智之举。
苏韵脸色一白,紧紧攥住了衣角:“那……那怎么办?七星伴月草可能就在里面……”
王铁柱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阵法需人主持,竹叶青必然在阵眼附近。她擅长用毒,近身搏杀是其短板。”他看向苏韵,“你在此处隐蔽,不要妄动。我进去破阵,若能击杀竹叶青,阵法自破。若我一炷香内未出,你立刻离开,返回之前那处洞府暂避,那里相对安全。”
“不行!太危险了!”苏韵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担忧,“那毒阵……”
“放心,我自有分寸。”王铁柱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并非盲目自信,玄龟令融入源骨后,他隐约感觉自己对各种能量的感知,包括毒素,似乎敏锐了一丝。加之对“意”的运用,或许能找到阵法的破绽。况且,若不解决竹叶青这个隐患,他们在这黑木林中将永无宁日。
他不再多言,示意苏韵藏好,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一步踏入了灰蒙蒙的雾瘴之中。
刚入瘴气范围,视野顿时变得极差,神识也受到压制。脚下土地松软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多种毒素混合的怪异气味。他小心翼翼前行,每一步都感觉有无形的毒煞之气试图侵蚀护体灵力。
果然,前行不到百步,周围环境陡然一变!灰色的瘴气瞬间化为五彩斑斓的毒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地面冒出咕嘟咕嘟的毒泡,腐烂的枝叶中钻出无数色彩艳丽的毒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万毒腐骨阵,启动了!
毒雾沾上护体灵力,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毒虫如同潮水般涌来,更有无形的毒煞之力如同无数细针,试图钻入毛孔!
王铁柱脸色凝重,立刻运转灵力,将“松涛剑诀”中“定”与“守”的意境催发到极致,周身仿佛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气墙,将大部分毒素和毒虫隔绝在外。但他能感觉到,灵力的消耗速度极快,这阵法在持续削弱他!
他凝神感知,寻找着阵法能量流动的轨迹和那最核心的阵眼所在。松涛之意与那丝混沌感知相结合,让他在这混乱恶毒的阵法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竹叶青的阴冷气息——在左前方!
他不再犹豫,顶着毒雾和毒虫的冲击,身形如电,直扑那股气息的源头!
“找到你了!”
王铁柱低吼一声,冲破一片浓郁的绿色毒障,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小片空地。空地上,竹叶青正盘膝坐在一个由骷髅头和白骨布置的诡异阵眼中心,双手结印,周身绿光缭绕,操控着整个毒阵!
看到王铁柱竟然如此快就找到了阵眼,竹叶青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她反应极快,尖啸一声,张口喷出一股浓郁如实质的碧绿毒烟,化作一条狰狞毒蟒,噬向王铁柱!同时,她袖中射出数十根淬毒的短矢,封死了王铁柱所有闪避角度!
这是她的搏命一击!
面对这必杀之势,王铁柱眼神冰冷,不闪不避!他竟直接冲向了那条毒烟巨蟒!在即将接触的刹那,他怀中那混沌源骨碎片似乎微微一动,一股无形的空茫气息扩散开来,那原本凝练恶毒的碧绿毒烟,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威力骤减,变得稀薄!
就是现在!
王铁柱穿透稀薄的毒烟,无视了那些威力大减的毒矢(大部分被护体灵力弹开,少数刺入也被肌肉卡住),蕴含着全部力量与“断流”意境的一指,如同惊鸿,点向了竹叶青的眉心!
竹叶青脸上的惊骇凝固了,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本命毒功为何会失效!
“不——!”
指尖触及。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
竹叶青身体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周身缭绕的绿光溃散,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随着她的死亡,周围五彩斑斓的毒雾迅速消退,翻涌的毒虫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入腐叶之下。万毒腐骨阵,破了。
王铁柱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竹叶青的尸体,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冷静。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源骨碎片已恢复平静。刚才那瞬间的变化,果然是这混沌之物的功效,竟能克制剧毒?
他不敢多想,迅速在竹叶青身上搜索一番,找到几个毒功秘籍和瓶瓶罐罐,以及一个储物袋,来不及细看,一并收起。
然后,他目光投向雾瘴谷更深处。阵法已破,或许可以帮苏韵寻找那“七星伴月草”了。
他转身,向着谷外苏韵藏身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竹叶青那失去生机的尸体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绿色幽光,顺着地底,悄无声息地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