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泽581c的第十三个黑夜即将结束,苏陌的能量核心已降至临界点的37%。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天命长剑横在膝前,剑身上流转的光芒比平时黯淡许多。就在他准备关闭耗能巨大的量子接收阵列时,操作台边缘一枚毫不起眼的水晶突然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不是常规的通讯信号,更像是有人在宇宙的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一道纯粹由神圣粒子构成的脉冲,以苏陌三日前发出的加密讯号的精确反相位,穿越数万光年的星际尘埃,在他的接收器上激起了短暂的共鸣。脉冲的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三秒,强度甚至无法点亮最低功率的指示灯,但其编码结构中蕴含的独特的拓扑加密,让苏陌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那是鹤熙的私人印记,一种她只在最重大的天体物理发现时才会使用的确认信号。
更微妙的是脉冲尾部附着的一段异常波动。苏陌的天基系统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了频谱分析,结果显示那并非携带信息的载波,而是一种未经修饰的生物情绪辐射——其中混杂着73%的担忧、19%的欣慰,以及8%的类似“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的赤裸呈现,对于一向以绝对理性着称的天基王而言,简直比超新星爆发还要罕见。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陌面前的星际导航图上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在代表“危险区域”的一片猩红色星域中,三个原本被标记为“华烨舰队常驻区”的恒星系,其颜色突然淡化成了代表“安全”的浅蓝色。而一条蜿蜒的、由银色光点组成的虚线,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星图上,连接起苏陌当前的位置与遥远的三角座星系。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苏陌的指尖触碰那些银点时,他的天基形态自动解锁了一段隐藏的信息: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一个极其隐秘的宇宙现象——即将进入衰退期的脉冲星、存在天然虫洞的星云、甚至是能够屏蔽大时钟扫描的暗物质团。这些地点的排列,恰好构成了一条能够最大限度避开所有已知势力的完美航线。
航线的尽头,闪烁着一个微小的金色十字标记——那是鹤熙在超神学院时期个人笔记中使用的“重要发现”符号。苏陌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条逃生路线,更可能是通往某个鹤熙秘密研究了数万年的真相的路径。
突然,一阵微弱的暖流从苏陌的基因链深处泛起。那是鹤熙当年编织他的神圣编码时留下的最底层的安全协议,此刻正被一股外来的神圣粒子激活。没有任何数据传输,只有一种清晰的“触感”——仿佛有人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当年在实验室里,鹤熙在他(当时还只是一组基因序列)完成了一次复杂的能量循环后,给予的那种无声的鼓励。
这轻柔的触碰却带来了巨大的连锁反应。苏陌体内一直躁动不安的混沌基因,竟渐渐平息下来;而原本因能量枯竭而黯淡的神圣编码,重新焕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更重要的是,杀戮系统界面上那些不断闪烁的、充满诱惑的兑换项,其字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纱——这是系统收到更高权限的指令后,进入“强制冷静期”的表现。
苏陌久久地凝视着星图上那条银色的航线,然后缓缓地将手掌按在了控制台上。他没有立即设定新的航向,而是开始全力吸收周围环境中稀薄的宇宙能量,并将其注入天命长剑。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上那道属于他自己的银灰色纹路变得愈发清晰。
他明白了鹤熙的用意。这微弱的回应,既是确认,也是考验。她为他指出了方向,但并没有提供任何实质的庇护或力量。能否走完这条路,只能靠他自己。
当格利泽星系的第三颗太阳再次升起时,苏陌的飞行器引擎发出了久违的轰鸣。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承载了短暂宁静与巨大希望的赤红星球,然后毅然将航线设定为星图上第一个银色光点——一颗即将陨灭的孤寂的中子星。
飞行器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星海中。而在梅洛天庭,鹤熙面前的一个早已被她标注为“废弃”的监控屏幕上,代表苏陌的光点微微一闪,然后沿着那条银色的虚线,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移动。天基王的嘴角,泛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最深的牵挂往往无声,但当它泛起涟漪时,足以照亮整个黑暗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