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深儿。”
林启山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
“你还记得顾沉舟吗……你知道吗……顾沉舟他……”
他原本想说“他来看过你好几次”，或者说“他很担心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些话语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只会徒增伤感。
林启山最终只是含糊地念了几句，叹息了一声：
“……顾沉舟那孩子……”
刚刚说出口，林启山就感觉到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极其轻微的蜷缩了一下，勾住了他的指尖。
带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道，不再是无意识的抽动。
林启山猛的僵住，呼吸停顿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林深的手，心脏怦怦直跳。
“深儿？”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心翼翼的说着。
“深儿，你能听得见舅舅说话吗？你再动一下手指，好不好？”
过了几分钟，他没有等到手指的再次动作，却看到林深的睫毛开始剧烈地，急促地颤动了起来。
一下，两下……
“深儿！”
林启山激动的语无伦次，他猛地站起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胸膛剧烈起伏，有着狂喜，有着不敢相信。
他一边紧紧盯着林深的脸，一边忍不住对着通话器声音颤抖的说：
“医生！医生可以来一下吗？他动了！他眼睛在动！他有反应了！”
几乎是同时，在林启山颤抖的声音中，林深紧闭了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的眼睛，在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后，终于缓缓的，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那眼神是空洞的，迷蒙的，没有焦点，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他似乎在适应光线，眼睛又眨动了几下，视线才慢慢的艰难的移动，最终落在了床边那张激动地老泪纵横的脸上。
他的嘴唇极其干涩，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深……儿？”
林启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俯下身，几乎不敢呼吸。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看看舅舅，我是舅舅啊！”
林深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林启山布满泪痕和沧桑的脸上。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再次尝试发声，但最终还是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气音。
但这些模糊的声音如同天籁，瞬间击溃了林启山所有的坚强。
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紧紧的握住林深的手，连声应着：
“别怕！别怕！舅舅在这里！舅舅就在这里！你醒了，太好了！深儿，你终于醒了。”
他就像是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巨大的喜悦冲刷了这三个月来日积月累的所有焦虑和恐惧。
“别担心，深儿，我知道你累了，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
林深再次蠕动了几下嘴唇，艰难的动了下头。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了过来，迅速对林深进行了初步的检查。
他们拨开他的眼皮检查瞳孔，测试他的肢体反应，询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
“能发出声音吗？知道你是谁吗？”
医生温和耐心地询问。
林深的神色依旧有些迷茫和迟缓，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 “林……深……”
“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缓缓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动了动头。
“这位是谁还记得吗？”
医生指向激动不已的林启山。
林深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启山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他轻声又艰难的发出一些音：
“究……”
“很好，很好！”
医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转向林启山。
“林先生，这确实是个奇迹。患者能够苏醒，并且具备基本的意识和部分的记忆，能够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这是非常积极的信号，说明他的大脑功能正在恢复。”
林启山连连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继续说：
“不过昏迷这么久，身体机能受损是正常的，也许有部分记忆也会受损，这都是正常现象。”
“他过段时间需要开始系统的康复治疗，包括肢体功能训练和认知恢复。”
“我们会安排详细的检查，制定后续方案，他仍然需要住院观察和治疗一段时间。”
“我们会向顾先生和顾夫人说明这个情况。”
“好好好！谢谢医生！谢谢你们！也替我谢谢顾先生顾夫人，他们帮助了我们太多了，我……”
林启山紧紧的握着医生的手，忍不住瘫软了在地，不住的道谢，话都说不清楚，语无伦次。
“患者刚恢复意识，可能虚弱很多，出现嗜睡等情况是正常现象，但如果出现高烧，抽搐，意识模糊，呼吸异常等症状，及时叫我们，我们会持续观察。”
“这段时间你可以再跟患者轻声交流，抚摸等等进行患者的感官刺激，帮助患者进行一些认知训练，例如眨眼睛，姓名，亲属识别等等。”
“后续肢体康复治疗会制定详细的方案，不用太担心。”
医生摇头将对方扶起，嘱托了林启山一些事情和注意事项之后，和护士又做了一些记录和安排，便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劫后重生的舅甥。
林启山重新坐回床边，看着自己的外甥虽然虚弱，但终于睁开的眼睛。
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如今终于看到了醒来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一点点温水，帮林深润了润嘴唇。
对方显得非常疲惫，眼皮又开始有些沉重，但似乎强撑着不肯睡去。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的游移着，仿佛在努力回想着这什么，又似乎只是本能的感知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林深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床头的柜子，柜子上空荡荡的，除了水杯和基本用品外什么都没有。
林深又缓缓移向窗户，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很正常。
林启山为他捏好被角，让他好好休息，林深终于疲惫的闭上眼睛，却微微撇起了眉，心里忍不住茫然。
似乎……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