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半个月的时间在奥赫玛相对宁静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塞涅俄斯再次主动找到了格林。
这一次,她的眼神与以往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偏执的锐气,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清明与柔和。
在莫忒丝这位前圣女兼优秀教育者的耐心开导下,她阅读了一些书籍,聆听了许多关于人性、社会与历史的见解,原本因被歧视、被驱逐而封闭的内心,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她本质上那份向往和平与安定的善良并未改变,但如今,她看清了现实的复杂与人性的多面。
她明白,强行用命令去统一思想,如同试图用手去握住流水,终是徒劳。
“格林大人。”塞涅俄斯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想再回一趟天空之城。另外,我希望能请求您动用您的权柄,从天空之城中,分化出一块独立的天空要塞。”
格林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你想要一块独立的领地?目的是什么?”
塞涅俄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她思考良久的方案。
“既然我无法改变大多数天空之民根深蒂固的想法,那么,我至少希望能为那些同样渴望和平、不愿被仇恨和歧视束缚的人,开辟一块能够安居乐业的‘净土’。愿意遵守规则、平等相处的人,可以迁入其中生活。”
格林闻言,沉吟了片刻。
这个想法虽然依旧带着理想主义的色彩,但比之前那个“命令解决一切”的方案要务实得多。
这或许能真正满足她内心对“和睦”的追求,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和归属感,从而避免走向极端。
他点了点头:“可以,这个要求,我答应你。”
于是,在格林这位天空泰坦的绝对意志下,尽管三大族群的领袖内心颇有微词,却无人敢公然反对。
一块面积适中、足以容纳约十万人生存的天空要塞,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和法则的波动,缓缓从主城边缘分离出来,悬浮于独立的空域。
塞涅俄斯宣布,这块新的飞地命名为“天使之城”,唯有真心认可并愿意遵守“和平共处、摒弃歧视”准则的天空之民,方可迁入。
消息传开,在三大族群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些因为混血身份而备受排挤的、那些因理念不合而感到孤独的、那些单纯厌倦了无休止内部纷争的天空之民,如同看到了希望的灯塔,纷纷选择离开故土,迁往这座新兴的“天使之城”。
最终,迁入的人口约有一万出头,虽然数量不算多,却凝聚了一批拥有共同愿景的个体。
当然,其中难免混杂了一些来自三大族群、怀着打探消息或其他目的的“间谍”,但塞涅俄斯和格林对此都并不太在意,在绝对的实力和明确的规则面前,这些小动作掀不起太大风浪。
又一个月过去,“天使之城”在塞涅俄斯和早期居民的努力下,初步建立了秩序。
看着这座虽然规模不大,但氛围明显与主城不同、居民们能够相对平和交往的新家园,塞涅俄斯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她再次找到格林,真诚地说道。
“格林大人,虽然最终的结果,与我最开始想象的‘整个天空之城亲如一家’有所不同,但能建立起这样一片让愿意和平的人安居乐业的地方,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这或许……就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拯救’。”
格林微微颔首,认可了她的努力和成长:“能救一人是一人,能安一家是一家。这本身就是一种拯救。”
了结了最大的心愿,塞涅俄斯感到肩头的重担仿佛卸下了不少。
她神色一正,对格林说道。
“既然我的心愿已了,那么,作为天空之民的一员,我塞涅俄斯,理应归于您——天空的泰坦麾下。从今往后,若有任何差遣,我必当竭尽全力,听候您的调遣。”
一直默默跟在旁边的露奈比斯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塞涅俄斯什么,但看到她那坚定而释然的眼神,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没有出言阻止。
它明白,这是塞涅俄斯自己的选择,也是她找到的新的归宿。
听到塞涅俄斯终于主动表示效忠,格林心中亦是欣慰。
总算顺利收服了这位潜力无穷、未来能成为“阳雷骑士”的强大战力。
不过,他目前的分身尚能在天象画壁中支撑,还未到必须立刻传承火种的时候。
他没有急于提出继承之事,而是对塞涅俄斯说道。
“既然你已是我麾下之人,有些东西,你也该亲眼看看。”
他带着塞涅俄斯,通过特殊通道,进入了天空之城最核心的区域——天象画壁。
在这里,塞涅俄斯看到了令她心神剧震的一幕。
格林的另一个分身,几乎大半个身躯都已被蠕动的漆黑纹路所覆盖,如同被污染的星辰,静静地悬浮在画壁中央,以自身权柄与法则,艰难地抵抗着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黑潮侵蚀。
那景象,完全没有她想象中天空泰坦应有的至高无上与从容,反而透着一种悲壮的狼狈与极限的坚守。
想到自己曾经一味地怨恨、指责“天空泰坦”对族群内部事务的“不作为”,塞涅俄斯的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愧疚所淹没。
尤其是在亲身经历过黑潮的恐怖之后,她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格林所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敌人,其所承担的责任又是何等的沉重。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像个认识到错误的孩子,声音带着哽咽。
“对……对不起……我……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埋怨您……”
格林看着她这副模样,伸手轻轻揉了揉她金色的发顶,动作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温和。
“不必感到愧疚。”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守护天空,本就是我的职责。而我,也并非永恒不灭。待到有一天,当我无法再独自支撑这片天空时,就需要由你来接过这份重任。”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努力变得更强吧。同时,也好好去感受这个世界,去理解它除了纷争之外的美好与复杂。”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当然,我会继续寻找彻底解决黑潮的方法。如果我能凭一己之力扛过这一切,那么,你就不必被迫接下这副沉重的担子。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就好。”
这番话,如同暖流涌入了塞涅俄斯愧疚而迷茫的心田。
没有责备,没有强加的义务,反而给予了理解、期许,甚至是一种“希望她不必承担”的维护。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动、崇敬与忠诚的悸动,在她心中汹涌澎湃。
她抬起头,迎上格林的目光,原本眼中的迷茫与愧疚,渐渐被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明亮的光芒所取代。
她找到了新的方向,不仅仅是出于赎罪,更是出于心甘情愿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