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林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喂水、擦汗,密切关注着他的情况。赵铁柱和王莽处理完战后的紧急事务后,也多次前来探望,每次看着沉睡的谢玄,眼神都极为复杂。
星火谷核心层的几人,默契地没有将谢玄的真实身份立刻公之于众。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在谷内刚刚经历大战、人心需要稳定的时刻,贸然公布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动荡。但知晓内情的几人,心中都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铁柱这个直肠子,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私下里找到林晚,瓮声瓮气地问:“林姑娘,公子他……他真是……那个……前朝……”他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措辞。
林晚看着这个耿直的汉子,知道他心里藏不住事,也没打算再隐瞒,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他本名谢玄,是前朝工部侍郎谢知远大人的独子。”
尽管已有猜测,但得到林晚的亲口证实,赵铁柱还是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讷讷道:“我的个娘诶……前朝……那可是……那可是造反……”他声音越来越低,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铁柱,”林晚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景珩他从未想过要利用星火谷去做什么复辟前朝的事情。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活命,后来,是为了和我们一起,建设这个家园。他的身份,是他的过去,是他的负担,但不是星火谷的未来。你明白吗?”
赵铁柱愣愣地看着林晚,咀嚼着她的话。是啊,公子来到星火谷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能过得更好,为了抵御外敌,何曾提过什么前朝旧事?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豁达的神色:“俺明白了!管他什么前朝后世,在俺老赵眼里,他就是带着咱们打胜仗、护着咱们过好日子的谢公子!这就够了!”
王莽的心思则更为缜密一些。他找到林晚,忧心忡忡地道:“林姑娘,公子身份非同小可。如今靖安军北上,天下纷乱,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若公子的身份泄露出去,恐怕……恐怕会为星火谷招来更大的祸患。不仅是靖安军,还有那些忠于前朝、或是与前朝有仇的势力,都可能盯上我们。”
这正是林晚最担心的地方。谢玄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可能带来一些潜在的助力,但更可能引来无穷的麻烦。
“我知道。”林晚叹了口气,“所以此事暂时必须保密。等景珩伤好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内部,恢复生产,防备靖安军可能的报复。”
王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也清楚,当务之急是巩固战果,消化这次危机带来的影响。
第二天傍晚,谢玄终于从昏睡中苏醒。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林晚布满血丝却充满关切的眼睛。
“你醒了?”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惊喜,连忙端过一旁一直温着的参汤,“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谢玄摇了摇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林晚小心地扶起他,一点点地喂他喝下参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让他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
他环顾四周,是在自己熟悉的小屋里。窗外,天色已暗,隐约能听到谷民们劳作归来的交谈声,虽然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有着生活继续的平静。
“外面……怎么样了?”他声音虚弱地问道。
“放心吧。”林晚握住他的手,将战后的情况,包括伤亡、防御、以及他身份在核心层曝光的事情,都简要地告诉了他。
听到伤亡数字时,谢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带着歉意和复杂:“晚儿……我的身份……给你,给星火谷,添麻烦了。”
林晚摇了摇头,用力握紧他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不,景珩。你的身份是你的过去,无法改变。但你的现在和未来,是与我们,与星火谷连在一起的。我们共同面对过死亡,还有什么难关不能一起度过?”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维护,“在这里,你只是谢景珩,是我们的同伴,是星火谷不可或缺的一员。谁若因你的过去而非议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她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谢玄心中因身份暴露而产生的阴霾与不安。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他何其有幸,在历经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后,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能拥有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晚儿……”他低唤一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珍惜与无比的眷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三婶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和咳嗽声。林晚脸一红,慌忙坐直身体。三婶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看到谢玄醒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哎哟,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把药喝了,好好补补身子!”她将药碗递给林晚,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带着慈爱和了然,笑眯眯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掩上了门。
小屋内的气氛,因三婶这小小的“助攻”,而变得愈发温馨和暧昧。身份的沉重,似乎在这日常的关怀与情愫中,被悄然稀释。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他们彼此拥有,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