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嗡鸣时，周雨彤正对着一份修改了三次仍不满意的设计草图焦头烂额。她有些烦躁地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刘思雨”三个字，心头莫名一紧。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她们再没联系过。此刻刘思雨突然发来消息，会是什么事？是终于气消了，还是……又来指责她？
她迟疑着点开聊天界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几行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直刺眼底：
“这就是你相信的、在努力‘创业’的赵天宇。”
“带着别的女人逛奢侈品店，搂搂抱抱，给你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吗？”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手指颤抖着，点开了下面的视频。
高清的画面开始播放。商场明亮的灯光下，赵天宇的脸清晰无比，他脸上挂着那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谄媚和得意的笑容。他身边紧挨着一个身材火辣、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他的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紧紧地环在女孩纤细的腰肢上。
女孩拿起一条项链比划，侧头对他笑，他低头凑在她耳边私语，姿态亲昵得如同热恋。镜头甚至拉近，特写了他手腕上那块崭新的、闪着金属冷光的手表，以及女孩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喜悦。
紧接着是几张照片。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赵天宇搂着那女孩走过柜台，女孩几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还有一张，是女孩拿着一个明显是刚购入的、印着奢侈品logo的小袋子，正笑着递给赵天宇看……
“轰——”的一声，周雨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愤怒，像火山喷发般无法遏制地爆裂开来！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十万块！她抵押了母亲的金镯子和钻戒换来的十万块！她顶着巨大压力和愧疚筹来的钱！不是让他去考察什么狗屁项目，不是让他去打通什么关键环节！是让他用来给别的女人买奢侈品项链！是让他戴着名表，搂着别的女人，在高级商场里招摇过市、逍遥快活！
“赵天宇！”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站稳。胸腔剧烈起伏，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怒火燃烧的声音。
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拨通了赵天宇的电话。这一次，铃声响了没几下就被接起了。
“喂，雨彤？”赵天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一丝轻松，甚至还有未散尽的笑意。
这笑意如同汽油，泼在了周雨彤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赵！天！宇！”她一字一顿，声音尖利得划破空气，“你他妈现在在哪儿？！跟哪个贱人在一起？！”
电话那头明显顿住了，背景音瞬间安静下来。短暂的沉默后，赵天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雨、雨彤？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我……我在外面谈事情啊……”
“谈事情？”周雨彤冷笑，那笑声又冷又刺耳，“搂着女人在奢侈品柜台前谈事情？用我给你的十万块钱，给她买项链谈事情？赵天宇，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不等他反应，厉声质问道：“刘思雨都拍到了！视频！照片！清清楚楚！你和你那个‘临时助理’亲热得很啊！你不是在考察项目吗？项目就是陪着这个女人逛街购物？！你的手表呢？也是A货？也是二手市场淘来撑场面的？！”
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将赵天宇之前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彻底撕碎，狠狠摔在他脸上。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能听到赵天宇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周雨彤能想象到他此刻脸色一定难看至极。
就在她以为他会无言以对、彻底暴露时，赵天宇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完全变了调子。不再是慌乱，也不是辩解，而是带着一种浓重的、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鼻音，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
“雨彤……你……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痛苦又焦急，“那……那是我表妹！是我亲表妹！她刚从老家来看我，我陪她出来买点东西而已！”
“表妹？”周雨彤简直要气笑了，“赵天宇，你编谎话能不能打个草稿？你跟你表妹搂搂抱抱？你表妹看你的眼神那么含情脉脉？你给你表妹买奢侈品项链？！”
“真的是表妹！”赵天宇的声音带着哭意，急切地分辩，“我们老家那边，表兄妹关系好，走得近很正常的！她年纪小，跟我撒娇惯了……那项链，是她自己攒钱买的，我就是帮她参考一下！雨彤，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你觉得我就是在骗你，觉得我拿了你的钱不干正事……可我真的是想快点赚到钱，想帮你，想让我们以后能挺直腰杆……我每天东奔西跑，看人脸色，我容易吗我？”
他成功地偷换了概念，将问题的核心从“他与异性亲密接触并挥霍资金”转移到了“周雨彤不信任他、误解他的一片苦心”上。
“我只是想快点成功，让你不用再看陈嘉铭和他那个女人的脸色……没想到，没想到让你这么误会我……雨彤，我心里难受……”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失落和“伤心”。
听着他这番声情并茂、甚至带着哭音的“控诉”，周雨彤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依旧冒着青烟，但那股毁灭一切的灼热，却莫名地滞涩了一下。
她想起赵天宇一直以来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安慰”和“鼓励”，想起他信誓旦旦要帮她“争口气”的承诺，想起他们共同的“敌人”陈嘉铭和孙晓丽……是啊，他或许方式不妥，或许让她产生了误会，但他的初衷，似乎……真的是为了她？
而且，“表妹”这个身份，虽然牵强，但万一……是真的吗？老家有些地方，表亲之间关系亲密，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心里的坚定，开始动摇。愤怒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不确定的迷茫，以及……一丝对刚才自己过于激动言辞的愧疚。
赵天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边的沉默，知道自己的表演起了效果。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脆弱”和“依赖”：“雨彤……我现在真的很难受……连你都不信我，我还能指望谁？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声音里的无助和“悲伤”，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周雨彤内心最柔软、也最缺乏安全感的地方。
“……好了。”周雨彤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可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最近事情太多，我……”
她竟然开始为自己找借口，为他的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
“不怪你，雨彤。”赵天宇立刻接口，语气“大度”又“体贴”，“都怪我，没跟你解释清楚，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了，也别胡思乱想，好吗？等我这边项目一有突破，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周雨彤低低地应了一声，心中的疑虑被暂时压下，一种疲惫的、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了她。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手机上刘思雨发来的那些铁证如山的视频和照片，眼神复杂。那画面依旧刺眼，但赵天宇带着哭腔的“解释”和“委屈”，仿佛给这些画面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她再次选择了相信，或者说，选择了逃避那个她不愿面对的、更加残酷的真相。
自我欺骗的堡垒，在铁证面前摇摇欲坠，却因为内心深处的依赖和恐惧，又被她亲手，糊上了一层薄薄的、不堪一击的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