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望着小童,越看越心惊——那眉眼、那股子机灵劲儿,竟与玉虚宫中踏风火轮的哪吒大神有九分相似,连攥着衣角的小动作,都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气。
他突然想起当年在青铜门后看到的星辰图谱,其中一颗红巨星的轨迹,正与这小童的命格隐隐相合。
“好名字。”
李青云竖起大拇指,目光转向二柱子,
“你带他来,不止是见世面吧?”
二柱子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恳切,往小童身后藏了藏,压低声音道:
“帝君,这娃天生就能使唤火粒子,前天还把俺家的铁锅给烧化了……俺寻思着,他跟您有缘,想让他拜您为师,学点真本事。”
小童似懂非懂,却听出“拜师”两个字,不等二柱子催促,“咚”地跪在青石上,膝盖撞得石头闷响,却梗着脖子不肯吭声,只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额角都磕出红印。
“起来吧。”
李青云伸手将他扶起,指尖触到小童眉心时,那里竟浮现出一点朱砂似的红光。
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云浪翻涌:
“好,好徒弟!”
话音未落,他信手一挥,崖边的霞光突然凝聚成枪,烈焰在枪尖吞吐;天边的赤霞化作红绫,在空中舒展如活物;昆仑深处飞来金圈,嗡鸣着绕着小童转了三圈;最后是两对燃烧的轮子,“呼啦啦”转得欢快,停在小童脚边微微悬浮。
“火尖枪、混天绫、金刚圈、风火轮。”
李青云的声音带着笑意,
“都是给你的见面礼。”
小童眼睛瞪得溜圆,小心翼翼摸了摸红绫,又戳了戳发烫的轮子,突然抱着枪杆咯咯直笑,再向李青云磕头时,声音都带着雀跃:
“多谢师傅!”
二柱子在一旁抹着眼泪,嘴里念叨:
“俺就知道,这娃子不是凡胎……”
李青云望着师徒二人,又看向远处的不周山虚影,突然觉得这百年光阴,这大帝尊荣,都不及此刻有趣。
或许从他在村里讲第一句神话开始,命运的丝线就已缠绕——当年听故事的娃成了送徒人,神话里的英雄成了眼前的徒弟,而他这讲故事的人,终究活成了故事里的模样。
山风卷着云霞掠过,小童踩着风火轮的笑声在昆仑山谷里回荡,像一串点燃的爆竹,炸开了又一段传奇的序章。
……
昆仑雪顶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带,李青云踏着云气在前,身后的李哪吒踩着风火轮,红绫在风雪里飘得像团火焰。
百年间,他们踏遍了蓝星的每个角落 ——
在东海龙宫与鲛人论过道,在南极冰原看极光凝成粒子锁链,在月球背面采过能淬体的陨石,连火星上的赤铁矿脉,都留下过师徒俩的脚印。
“师傅,你看我这混天绫又精进了!”
李哪吒突然拽住红绫甩向冰崖,绫带化作千万道红光,竟将千年玄冰切成了漫天碎星,可他说话的嗓音,依旧是七八岁孩童的清亮。
李青云接住一片冰晶,指尖的粒子流在冰屑上凝成朵雪莲:
“不错,精神力场比上月稳了三成。”
话虽赞许,目光却落在徒弟那身始终不合时宜的红袄上 —— 百年过去,这孩子依旧是扎朝天鬏的模样,连身高都没长半寸。
又过了十年,李哪吒已是能单枪匹马平定星兽潮的大宗师,可当他抱着新炼的火尖枪来找李青云时,依旧是那副孩童模样。
“师傅!”
他把枪往地上一顿,枪尖的烈焰烧得云气滋滋作响,
“为啥隔壁山头的虎娃都当爷爷了,我还穿童装?”
李青云正在调试粒子显微镜,屏幕上跳动的是李哪吒的基因图谱 —— 那些螺旋链上,布满了与 “半神粒子” 共振的节点,像一串精密咬合的齿轮。
他叹了口气,关掉仪器:
“你体内的粒子循环太特殊,细胞分裂时会自动锁定在最佳修行状态,一旦长个子,精神力场就会出现偏差。”
“偏差?”
李哪吒拽着红绫转圈,风火轮在地上转出个焦圈,
“就像上次我强行催熟身体,结果火尖枪差点炸膛?”
“不止。”
李青云调出组数据,上面的曲线像座陡峭的山峰,
“你十岁突破宗师时,身体本要进入青春期,可那天你的修行效率暴跌了七成。后来我才发现,你这副小身板,是粒子能量最优解的形态 —— 就像为修炼量身定做的容器,多一分赘肉,少一寸筋骨,都会影响粒子流转。”
李哪吒突然蔫了,蹲在云头上踢着脚边的星尘:
“可他们都叫我‘长不大的小宗师’……”
“那又如何?”
李青云在他身边坐下,指着远处掠过的流星,
“当年共工神尸困在青铜门亿万年,不也没抱怨过形态?力量从来不在皮囊,在你枪尖的火,在你绫上的光,在你踏轮时敢闯九天的胆气。”
他抬手一挥,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虚影 —— 有穿红袄的小童在昆仑练枪,有扎朝天鬏的少年在月球采矿,有孩童模样的宗师在火星战星兽,每个虚影都带着同款的倔强眼神。
“你看。”
李青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副模样,早就成了你的印记。等哪天蓝星人提起‘永远长不大的战神’,谁不竖起大拇指?”
李哪吒看着那些虚影,突然抓起火尖枪往天上一挑,枪尖的烈焰竟在星空中划出个巨大的 “吒” 字。
“也是哦!”
他踩着风火轮窜到云头,红绫在身后飘得张扬,
“等我去趟比邻星,让外星佬也知道,蓝星有个长不大的宗师!”
李青云望着徒弟远去的背影,指尖在粒子显微镜上轻轻一点,屏幕上的基因图谱突然亮起 ——
在那些精密的节点深处,藏着一行极淡的粒子轨迹,像有人在创世时,特意为这颗星辰留下的玩笑,又或是馈赠。
山风掠过云头,带着火星的赤铁矿粉末,也带着李哪吒清脆的笑声,在诸天之间回荡。
或许这就是宿命,有些人注定要带着孩童的模样,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
青云山巅的紫竹林沙沙作响,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岁月的微光。
李青云盘膝坐在青石台,白须垂到膝盖,曾经能搅动星辰的手掌,此刻抚过竹节都带着几分颤巍巍的迟缓。
百年前亲手栽种的紫竹已亭亭如盖,可当年陪他在柳树下听故事的二柱子,前日已在睡梦中溘然长逝,灵堂的白幡还在他心头飘着。
“半神终究是半神。”
他望着云海深处的星轨,声音像被晨露打湿的棉絮,
“连共工神尸都能长存亿万年,我们这些沾了点‘神灵粒子’光的,却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
指尖的“神灵粒子”不再温顺,像一群躁动的萤火,绕着他的白发飞旋——这是生命力衰退的征兆。
他想起夏晴晴晚年时,金刚芭比般的肌肉渐渐松弛,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笑:
“表哥,原来再厉害的拳头,也握不住时间啊。”
“难道真没有长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