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彻底湮灭的狂暴乱流,如同无形巨兽的胃囊,疯狂撕扯、碾压着其中一切。陆旭只觉身体仿佛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与九幽烈焰交织的磨盘,护体真元瞬间被挤压得濒临破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魂都在这恐怖的撕扯中剧烈震荡,几乎要被剥离出窍!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尽黑暗的刹那,他怀中那枚得自曹兴铭尸体、此刻已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兽皮布防图,以及另一只手中紧握的赤霄剑穗,同时爆发出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守护力量!
布防图上的玄天祭坛图案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色泽,仿佛在混乱中锚定了一个模糊的坐标;赤霄剑穗则散发出温润如水的赤红光芒,如同无形的绸带,勉强护住了陆旭的心脉要害。
轰——!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纪元,又似仅仅一瞬。陆旭猛地从混沌中挣脱,身体如同被巨浪拍上岸的礁石,重重砸落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噗!”他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浑身剧痛欲裂,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伪婴境的修为在空间乱流的撕扯下严重受损,境界摇摇欲坠。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一轮残缺却散发着妖异血光的残月低垂,将大地笼罩在一片猩红的光晕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阴冷刺骨的煞气。四周是连绵起伏、怪石嶙峋的荒丘,植被稀少,只有一些枯槁的、形似鬼爪的黑色荆棘顽强地生长在岩石缝隙间。
远方,隐隐传来此起彼伏、充满暴虐与饥饿气息的狼嚎,在暗红的月夜下显得格外瘆人。
“血月阴狼区域…”陆旭立刻认出此地,正是当初他与公孙晓月、温绮瑶初入古境时遭遇变异狼群的地方。此地凶险,远超外围!
“紫蕙!晓月!”陆旭心中一紧,强忍剧痛,立刻搜寻同伴。
不远处,紫蕙(璇玑)正挣扎着从一堆碎石中站起,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血,身上华贵的衣裙多处破损,沾满尘土。她腰间的剑穗光芒黯淡,显然也消耗巨大。但她的眼神依旧冷静锐利,迅速扫视环境,确认着陆旭的位置。
“陆旭!这里!”紫蕙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陆旭循声望去,只见公孙晓月正伏在不远处的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岩上,身体微微颤抖。她的情况似乎更糟,灰白色的眼瞳茫然地“望”着前方,失明状态依旧。更让陆旭心头一沉的是,她那只曾经布满白色裂纹、近乎半透明的手掌,此刻不仅裂纹更深,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如同被剧毒浸染,指尖甚至微微肿胀,散发出淡淡的寒气!
“晓月!”陆旭踉跄着扑过去。
“冷…好冷…”晓月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那只中毒的手无意识地蜷缩着,“这里的…石头…还有…月光…像…冰针…在扎…我…”
“是阴煞狼毒!此地血月与阴狼气息交织产生的变异寒毒!”紫蕙(璇玑)立刻判断道,她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两枚散发着温润药香的青色丹药,“快服下!只能暂时压制,需尽快找到解药!”
陆旭立刻接过丹药喂晓月服下,又渡入一丝微弱的真元助她化开药力。晓月痛苦的神色稍缓,青灰色的手掌颜色也淡了一丝,但那股阴寒之气依旧盘踞不散。
“此地不宜久留。”紫蕙(璇玑)警惕地望向远处狼嚎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陆旭虚弱的模样,“唐敖随时可能追踪空间波动找来,血月阴狼群更是大患。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去寻安全之地疗伤。”
陆旭点头,正要说话。
“等等…”服下丹药、稍稍恢复一丝气力的公孙晓月,忽然再次抬起那只中毒未愈的手,指向远方狼嚎最密集的方向。她的灰白眼瞳深处,那两点深邃的七彩光点再次亮起,带着一丝惊疑和本能的排斥。
“它们…狼…好多…但…它们的…身体里…有东西…”晓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感,“金色的…线…缠着…黑色的…虫子…虫子…在…发抖…在…害怕…血月…”
“狼群体内有蛊虫?!”陆旭和紫蕙(璇玑)同时一惊!联想到之前遭遇的改造妖兽和被唐敖控制的种种,心头警兆大生!
紫蕙(璇玑)眼中数据流急速闪过,结合晓月的描述和自身感知,立刻分析道:“是‘锁魂蛊’!而且是高等级的子蛊!有人用此蛊控制狼群!那金色细线…是操控者种下的精神烙印!晓月感知到的‘发抖’和‘害怕’,是母蛊对这片区域某种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反馈!”
“母蛊…在血月下…被强化了…控制…但…虫子…很痛苦…它们…想挣脱…”晓月断断续续地补充着,她的感知能力似乎因身处险境和体内阴毒的刺激而变得更加敏锐。
陆旭眼神一凝。锁魂蛊控制狼群,这手段似曾相识!唐敖?还是另有其人?无论哪种,此地都危险倍增!
就在三人惊疑不定之际,一道微弱却带着急切之意的传音,如同游丝般,悄然钻入陆旭耳中:
“陆小友…可是陆小友?”
这声音…有些耳熟?
陆旭循着传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形如卧牛的风化岩石阴影处,探出半张布满血污、却带着惊喜的苍老面孔。
“公孙昂前辈?!”陆旭认出了来人,正是公孙晓月的叔父,之前为救公孙晓月引走苏煜等人、生死未卜的公孙昂!
此刻的公孙昂,状态极其狼狈。他身上的锦袍破烂不堪,沾满黑紫色的污血和泥垢,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他脸色蜡黄,气息萎靡,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真的是你们!太好了!”公孙昂见陆旭回应,挣扎着想从藏身的岩石后爬出,却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叔父?!”公孙晓月虽然失明,但对至亲血脉的气息感应异常敏锐,立刻“听”出了公孙昂的声音,又惊又喜又担忧。
“昂叔!”陆旭和紫蕙(璇玑)立刻上前,将公孙昂扶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紫蕙迅速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内腑受创,经脉受损严重,更有一股阴寒的狼毒在侵蚀本源!”
“不…不妨事…”公孙昂摆摆手,急切地看着陆旭,“陆小友,此地绝非善地!血月阴狼群已被神秘人下了‘锁魂蛊’,凶性倍增,且受血月影响,正向此地汇聚!老朽拼死逃脱,一路躲避至此,已是强弩之末…”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陆旭苍白的脸色和晓月中毒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决然:“陆小友,你们速速离开!朝那个方向!”他用未受伤的手指指向血月笼罩下、一片更加幽深黑暗、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巨大峡谷入口,“那是‘九曲沟’!沟内地形复杂,煞气浓郁,能干扰神识探查,或可暂时避开狼群和追兵!”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但九曲沟内…传闻镇压着上古‘炎魔傀儡’!此物凶戾无比,万年封印松动,极可能已分裂出小炎魔肆虐!切记小心!若有可能…设法获取其伴生的‘傀儡炎石’,此物蕴含极阳之力,或可压制晓月丫头体内的阴狼寒毒!”
炎魔傀儡?小炎魔?傀儡炎石?
陆旭心中念头急转。避入九曲沟是唯一生路,但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然而,晓月的毒不能拖,乌瑶和乌崇长老生死未卜,唐敖的威胁如芒在背,他们已无退路!
“多谢昂叔指点!”陆旭郑重抱拳,“我们一起走!”
“不!”公孙昂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坚定地摇头,他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卷轴塞给陆旭,“老朽伤重,已是累赘。这是老朽逃命时从一具唐家死士身上搜得的…‘银尾霜蝎’的栖息地图…此蝎尾针奇毒无比,但其毒囊与特定的蚀骨菌变异种融合…咳咳…可炼制破开高阶护体罡气的奇毒…或许…将来对你们有用…”
他剧烈咳嗽着,蜡黄的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显然已是回光返照:“快走…狼群…来了…替老朽…照顾好…晓月…”
话音未落,远方血月映照的荒丘之上,已出现了密密麻麻、闪烁着猩红兽瞳的狼影!低沉的咆哮汇成一片嗜血的浪潮,正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区域,疯狂涌来!
“叔父!”晓月失声痛哭,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走!”陆旭一把抱起晓月,紫蕙(璇玑)则迅速将公孙昂最后塞来的卷轴收起。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那倚靠在卧牛石下、气息迅速衰败、却面带释然微笑的公孙昂,再无半分犹豫,化作两道流光,朝着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峡谷——九曲沟,亡命冲去!
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血月狼群,以及公孙昂最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公孙家…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