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厄运之槌废墟外围的谨慎侦查在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中又持续了数日,然而收获却微乎其微,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萨特们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外界的窥探,或者其内部本就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外围的巡逻队不仅数量增加,路线也更加多变、难以预测。那些之前被发现的小型临时据点仿佛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一些被匆忙掩盖的痕迹。
塔恩通过自身与自然网络的深层联结,忧心忡忡地告知众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废墟深处那股庞大而污秽的堕落能量,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不移的速度汇聚、压缩,如同一个在腐烂躯体内不断酝酿、即将破体而出的致命脓疮,散发出的“恶意的脉动”越来越清晰。
“不能再等下去了,”这天清晨,哈尔丹团长抹了把脸上凝结的冰冷露水,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队员们。
“被动观察已经得不到更多信息。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抓一个‘舌头’,至少要撬开它的嘴,知道厄运之槌那该死的城墙里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哪怕只是最外围的情报,也比现在像个瞎子一样乱转强!”
经过反复的观察和塔恩的自然追踪,目标最终锁定在了一支由三名萨特组成的巡逻小队上。
它们正沿着一条早已干涸、布满光滑卵石的古老河床边缘行进,这个位置相对孤立,与其它巡逻队保持着较远的距离,是实施伏击的理想地点。
石鸦旅团迅速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利用河床两侧被岁月侵蚀形成的陡坡和茂密得几乎能吞没人影的巨型蕨类植物作为天然掩护,形成夹击之势。
战斗在最初阶段几乎完美地按照计划进行。矮人火枪手格隆德趴在陡坡顶端,他那杆精心保养的火枪稳稳架在岩石缝隙间,屏息凝神。
当三名萨特毫无察觉地踏入伏击圈中心时,“砰——!”一声撕裂寂静的轰鸣响起,灼热的铅弹带着矮人特有的精准与怒火,瞬间命中了队尾那名萨特的头颅,强大的动能几乎将其半个脑袋掀飞,污血和脑浆溅在灰白的卵石上,尸体一声不吭地栽倒。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嗖——!”另一侧陡坡上,佐拉的身影如同狩猎中的雌豹般跃起,弓弦震动,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入了第二名萨特那因惊愕而圆睁的黄色眼瞳,箭尖从后脑透出,将其直接钉死在地面上,连最后的哀嚎都未能发出。
电光火石之间,仅剩的那名体型稍显魁梧、似乎是队长的萨特,反应极快地发出一声惊怒的嘶吼,身上邪能绿光一闪,转身就欲沿着河床向下游逃窜。
然而,林云早已准备多时。他站在河床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眼神冰冷,右手虚握,向前一挥。
数道凝练如实质、边缘不断扭曲蠕动的【暗影之鞭】如同从阴影中射出的毒蛇,后发先至,瞬间缠绕上萨特队长的四肢和脖颈,强大的束缚力量不仅勒得它骨骼咯咯作响,更严重干扰了它体内能量的流动,使其一个踉跄,被狠狠地拖拽倒地,徒劳地挣扎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充满恶毒的诅咒声。
“干得漂亮!抓住它!”哈尔丹低吼一声,亲自带着两名手持盾牌和绳索的佣兵,从隐蔽处冲出,迅速向被制服的目标靠近,准备实施捆绑和禁魔。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尽在掌握的关头,异变陡生!
那名被暗影之鞭死死束缚、按在卵石地上的萨特队长,眼中原本的惊恐和愤怒骤然被一种彻底的、疯狂的绝望所取代。
它浑浊的黄色眼珠深处,猛地爆发出两团刺眼的、如同地狱火焰般的绿色邪光!它不再试图挣扎或念诵攻击咒语,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个极其短促、却充满了亵渎与毁灭意味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刺耳音节!
“不好!它要自毁灵魂核心!快退!”塔恩的感知最为敏锐,在那亵渎音节响起的瞬间便已脸色剧变,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巨大的图腾柱重重顿地,一道厚实、布满古老符文的【树皮术】护甲瞬间覆盖在离得最近的哈尔丹和另一名佣兵身上,散发出坚韧的自然光辉。
林云的反应同样快到了极致。在感知到萨特队长体内能量以指数级疯狂飙升、走向彻底失控的瞬间,他立刻放弃了束缚,转而将暗影之鞭的能量形态强行改变,转化为一个向内压缩的、纯粹的暗影禁锢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试图将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强行压制、隔绝在内!同时,他对着正冲向萨特的众人大声吼道:“后退!快退!”
可是,那自毁性的禁制触发得太快,太决绝!
“嘭——!!”
一声并不响亮、却沉闷得让人心脏骤停的爆裂声响起。萨特队长的身体如同一个过度充气的水囊般猛地膨胀到一个极限,然后轰然炸开!
并非血肉横飞的壮观场面,而是化作一团粘稠的、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腐臭气息的邪能脓液,混合着碎裂的骨骼和内脏碎片,如同被引爆的毒气弹般向四周急剧扩散!
更可怕的是,伴随这物理层面的爆炸,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强烈精神腐蚀与能量湮灭特性的邪能冲击波,如同水波纹般以爆炸点为中心,迅猛扫过周围的空间!
“呃啊——!”
“我的眼睛!”
尽管有塔恩及时施加的树皮护甲抵挡了大部分物理冲击和飞溅的脓液,但那无形的邪能腐蚀冲击却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自然魔法的防御。
离爆炸点最近的矮人格隆德(他为了确认战果稍微靠近了些)和另一名持盾的人类佣兵首当其冲,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格隆德厚重的锁子甲和皮甲在邪能侵蚀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裸露的手臂和脸颊皮肤瞬间变得乌黑、起泡、溃烂,仿佛被强酸泼中;而那名人类佣兵的盾牌边缘更是直接融化了一小块,持盾的手臂连同半边身子都冒起了诡异的绿烟,痛苦地跪倒在地。
林云也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强行改变法术形态并试图压制那股狂暴的自毁能量,导致暗影之力剧烈反震,他的精神力如同被重锤敲击,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但他强忍着不适,立刻再次引导暗影能量,在前方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的【暗影屏障】,如同黑色的漩涡,将后续扩散开来的邪能脓液和残余的能量侵蚀尽数挡下,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现场一片狼藉。干涸的河床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墨绿色的粘稠液体玷污了古老的卵石,受伤者的痛苦呻吟取代了胜利的喜悦。
俘虏计划彻底失败,不仅没能获得任何情报,还付出了两名队员身受诡异邪能腐蚀重伤的惨痛代价。
塔恩急忙冲到伤员身边,蹲下庞大的身躯,双手散发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治疗之触】与【驱除毒素】接连施展,温和而强大的自然生命能量如同清泉般涌入伤者体内,与那顽固的、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血肉与能量的邪能腐蚀激烈对抗着。
这个过程显然极其痛苦,矮人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人类佣兵则忍不住发出压抑的低吼,愈合的速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佐拉第一时间跑到林云身边,也顾不上之前的羞涩,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着,银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后怕与担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的目光越过佐拉,阴沉地落在河床中央那滩正在“滋滋”作响、不断消融并渗入地下的污秽痕迹上。
萨特宁愿选择形神俱灭、连灵魂残渣都不留下的方式自爆,也绝不愿被俘,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这说明厄运之槌内隐藏的秘密,其重要性远超他们的想象,重要到幕后主使者不惜在每个可能接触核心信息的萨特身上种下如此恶毒、如此决绝的灵魂禁制!
“它们被下了某种极其强力的灵魂枷锁,”塔恩暂时稳定住伤员的伤势,面色无比凝重地走了过来,巨大的牛眼中充满了忧虑与愤怒。
“一种深植于灵魂本源的自毁禁制。一旦感知到被俘或面临无法抵抗的搜魂风险,禁制就会瞬间触发,燃烧它们的一切,包括灵魂碎片,彻底毁灭,不留任何痕迹。看来,我们遇到的麻烦,比预想的还要大得多,背后的黑手,其谨慎和狠辣程度,超乎寻常。”
线索似乎随着萨特队长的自爆而彻底中断。一股无力感和沉重的阴霾笼罩在队伍上空,士气明显低落。厄运之槌那巨大的废墟阴影,在众人眼中仿佛变得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撼动,浓雾之后隐藏的真相,也显得越发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暂时撤退,从长计议之时,林云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自爆地点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突然,他的视线被爆炸边缘、一块半埋在卵石和粘稠污物下的、不起眼的小东西吸引了。那似乎是一块残缺的、边缘焦黑的木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原本可能是挂在萨特队长的腰间或颈项上,在爆炸中侥幸未被完全摧毁。
他走上前,不顾污秽,用暗影能量包裹住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木牌捡了起来。拂去表面的粘液和焦黑,露出了下面刻着的图案——那是一个扭曲的、造型诡异的标志,主体是一个抽象化的骷髅,但骷髅的轮廓却被无数如同荆棘般尖锐、带着倒钩的线条紧紧缠绕、穿刺,给人一种极度痛苦、束缚以及……一种刻意营造的、亵渎生命的感觉。
这个标志……林云皱紧眉头,强烈的既视感涌上心头。他闭上眼,飞速地在脑海中那片由穿越者记忆碎片和艾泽拉斯常识构成的知识库中搜索、比对。
“这是……凋零者的标志?”他不太确定地低语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这个标志与他记忆中的某些图案有相似之处,但又存在明显的差异。
“凋零者?”哈尔丹团长忍着胳膊上被邪能腐蚀带来的阵阵抽痛,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疑惑。
“你说的是那些在洛丹伦废墟活动的、由那位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领导的、反叛了巫妖王的亡灵势力?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卡利姆多,伸到菲拉斯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不完全是,”林云努力梳理着有些混乱的记忆脉络,试图给出更准确的解释,“‘凋零者’这个称谓,并不仅仅指希尔瓦娜斯麾下的那些黑暗游侠和被遗忘者。
在更古老、或者更隐秘的语境下,它也可以指代那些并非源于天灾军团,但却同样彻底拥抱了黑暗与死亡本质,致力于研究、散播瘟疫、腐朽和毁灭力量的存在……或者说,一个隐秘的学派、教派?”
他想起了一些关于通灵学院、关于克尔苏加德早期研究、以及一些散落在历史角落里的、关于追求禁忌死亡知识的隐秘组织的零散信息。
这个木牌上的标志风格,与天灾军团那种直白的颅骨与骨头标志有所不同,它更强调“束缚”、“痛苦”与“凋零”的过程,带着一种古老而隐秘的意味,与他所知的那个“凋零者”并非完全吻合,但核心意象却又隐隐相通。
如果厄运之槌内的萨特,并不仅仅是服务于某个恶魔领主,而是与这个神秘的“凋零者”有所关联,那意味着这里的阴谋可能复杂和可怕得多!
这不再是单纯的恶魔堕落,还可能牵扯到死亡本源的力量?恶魔的混乱邪能与亡灵的沉寂死亡之力,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如果以某种方式联合或者被同时利用……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恐惧。
塔恩从林云手中接过那块残破的木牌,他巨大的、布满厚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闭上双眼,集中精神,用德鲁伊的感知去探寻其上残留的、最细微的能量印记。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巨大的牛眼中瞳孔骤缩,脸色变得比刚才处理伤员时还要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惧?
“这上面……残留的气息非常……诡异。”塔恩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确实有死亡的能量,但并非天灾军团那种充斥着怨念与冰寒的亡灵气息,而是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万物终末、归于沉寂的意味。
同时,它还混合着一种极其凝练的暗影力量,两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亵渎感的混合能量签名。”他抬起头,看向林云和哈尔丹,语气无比严肃,“这确实不像普通的萨特或者我们知道的天灾军团的手法。这是一个……未知的,或者至少是极其隐秘的势力。”
新的发现非但没有带来拨云见日的清晰,反而像是在原本就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又投入了一瓶漆黑的墨汁,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厄运之槌,这座承载着上层精灵古老辉煌与悲剧的废墟,如今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正同时汇聚着恶魔的疯狂低语与死亡的冰冷叹息。
林云感到体内的邪能之力与暗影能量,都因这新出现的、带着古老死亡气息的标志而产生了一丝异样的、难以言喻的躁动,仿佛遇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同类,又像是遇到了天敌般的警惕。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和腐臭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精神力和能量层面的双重不适。
“不管里面隐藏的是什么,是恶魔,是亡灵,还是什么别的鬼东西,”他看着厄运之槌那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在迷雾中的轮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声音冰冷,“我们都必须想办法弄清楚。否则,一旦让它们在厄运之槌内完成了准备,等待我们的,等待菲拉斯的,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佐拉紧紧站在他的身边,虽然脸色因为刚才的爆炸和眼前的危机而有些苍白,但她握着长弓的手稳定有力,银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与他同进退的坚定光芒。无论前方是何等深邃的黑暗,是恶魔的炼狱还是亡灵的国度,她都已下定决心,要与他并肩同行,共同面对。
凋零者的阴影,如同无声蔓延的瘟疫,悄然笼罩了菲拉斯的重重迷雾。而林云他们的探险,在经历了这次惨痛的挫败后,注定将更加艰难、更加危险地向着这片交织着恶魔邪能与未知死亡的危险之地深处,步步深入。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