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攥着,屏幕早黑了,那句“你杀了他们?”却在耳朵里钉着,拔不出来。
楚凌天没回拨,也没关机。把手机塞进背包,电动车一拐,车灯切开湿漉漉的夜,直奔城南老街。
周通的诊所窝在巷子最里头,灰墙黑瓦,门楣上一块木匾,漆都褪了,“中医诊疗”四个字歪歪的。门没锁,可屋里没灯。这种地方,白天都见不着几个人,半夜更不会有人来。
车停在巷口,他走过去。脚踩得轻,专挑砖缝落步,绕开松动的石板。右肩的伤一阵阵抽,动一下就麻到指尖,但他没停。鸿蒙源珠在脑子里沉着,像块烧红的铁,不响,不动,可随时能炸。
后门开着条缝。
他敲了两下,声音压到嗓子底。
门拉开。周通站在里头,白大褂,手里端个搪瓷杯,一眼扫他脸,又盯他空着的手。
“有事?”
楚凌天不说话,从兜里摸出个小玻璃瓶,底上还沾着点暗褐色的残渣。举起来,对着走廊那点应急灯的光。
“朋友中了这个,医生说,像是你这儿流出去的药。”
周通手一顿,搪瓷杯磕上门框,咔一声。他没接,往后退半步,侧身让开。
“进来。”
屋里一股陈年药材味,混着霉。墙上挂着泛黄的经络图,角落堆着药柜,门半开,露出几包切碎的草根。楚凌天跟着往里走,眼睛扫地——砖缝里有水痕,新鲜的,一路通到后院。
内室更暗。周通放下杯子,抽屉里摸出放大镜,伸手要接瓶子。
楚凌天没松手。
“你最近,进过什么新药材?”
“老方子,熟地、当归、川芎。”周通声音平,“没外流。”
“那这个呢?”瓶子往前递了递,“成分是‘乌心藤’加‘断脉草’,配比熟,手法也熟。”
周通眼皮跳了下。
“乌心藤”是禁药,三年前就被封了。正规路子拿不到,只在黑市转。
“我不用这东西。”周通终于接过瓶子,凑到灯下看,“而且,这毒太纯,不像土法做的。”
“所以是你的人干的。”楚凌天盯着他,“还是你被人顶了名?”
周通不答,低头看瓶底。放大镜移开时,眼角一抽,目光往身后扫——后墙有扇小门,通院子,门缝底下露出半截木箱边。
楚凌天不动声色。
伸手去拿瓶子:“算了,你查不出来。”
周通却没还,把瓶子搁桌上,转身去翻药柜:“我再比对下成分,你等会。”
就是这一瞬。
楚凌天眼角一扫,借药柜玻璃的反光,看清了——木箱上贴着张标签,外文,下面一行手写小字,墨迹未干:“黑蝎b级清道夫”。
和他从杀手身上搜出的纸条,一模一样。
手指在袖口一滑,军刺贴着掌心。没拔,也没动,只是五指慢慢收紧。
周通翻柜子太慢了,慢得不像找东西,像在等。
“你这儿有地窖?”楚凌天忽然问。
“存药的。”周通背对着,“潮,不常开。”
“那箱子里是什么?”
“旧器械。”柜门合上,转身,“早报废了。”
楚凌天笑了下:“报废的东西,还贴‘违禁药材’的标签?”
周通脸一沉。
“你到底是谁?”
“一个想搞清朋友怎么中毒的人。”楚凌天伸手拿瓶子,“你查不了,我找别人。”
转身就走。
周通没拦,背后传来一句:“你这么查,不怕惹上不该惹的?”
楚凌天脚步没停:“怕的人,早死了。”
出门时,手扶了下门框。指尖一抹,刮下点纸屑——标签边角,带着油墨味。
塞进鞋垫,走出后门。巷子静得只剩风。
电动车还在。他跨上去,没走,低头看背包。
铁盒在,通讯器没响,军刺没动。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眼,已经够了。
乌心藤、断脉草、黑蝎组织、b级清道夫——三个杀手体内的毒,和周通有关。而周通背后,是那个自爆杀手留下的编号网。
不是巧合。
是线。
拧动把手,车灯亮,照出湿漉漉的路。雨没下,空气闷得像裹了层塑料。
刚骑出两条街,手机震了。
还是那个号。
这次他接了。
“你没资格问。”声音低,带沙,“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楚凌天不说话。
“周通那儿的东西,你动不得。”
“那你们为什么派人杀我?”他终于开口,“就因为我查到毒源?”
对方沉默两秒:“你身上有他们要的。别再查,否则,下一次不是警告。”
电话断了。
手机塞回去,手没抖,心也没跳。鸿蒙源珠在脑子里轻轻一震,像在回应什么。
他没回头。
车继续往前,拐进更窄的巷子。巷尾有家通宵便利店,灯惨白。他停下,进去,买了瓶水,一包创可贴,顺手拿了个新鞋垫。
收银台前,低头换。
旧的那块沾了泥,还有标签碎屑。把碎屑夹进创可贴包装,塞进内衣口袋。
出来,站在门口喝了口水。
巷子对面,一辆黑轿车停在暗处,车窗贴膜,看不清里面。
他没多看。
骑上车,调头,往城西去。
李奶奶被送去了城西的精神病院。护工留的字条还在脑子里转:“龙吟需等雷雨夜。”
现在,他不止有身世线索,还有敌人的网。
周通是点,黑蝎是组织,毒是手段,他是目标。
他们想抓他,研究他。
可他现在,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线。
车过桥,河面黑得发亮。风从水上来,带着腥。
他忽然停了。
从背包摸出通讯器,电池还抠着。没装,指甲在电路板边划了一下——有道细痕,像编号的残迹。
记下那串数。
塞回铁盒,盖上。
前头,云裂了道缝,一道闪电劈下,照亮整条街。
雷滚过来。
他抬头看天。
雨快来了。
但他不用等。
拧动把手,车灯刺破雨幕,冲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