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河西走廊,寒风已如刀锋般凛冽。敦煌城头的旌旗在风中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杨盛派出的斥候如同警惕的沙狐,不断将令人不安的消息带回:车师国的边境部队异动频繁,一些小规模的商队遭到身份不明骑兵的袭击,种种迹象表明,吕纂的煽动和北魏的暗中支持,正在将车师推向战争的边缘。
车师王庭内,一场决定命运的密议正在昏暗的灯火下进行。
吕纂一身戎装,尽管面容仍带憔悴,但眼神中的疯狂与野心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指着粗糙的羊皮地图,对犹豫不决的车师王麴嘉慷慨陈词:
“大王!如今时机已到!秦人重心皆在内部,粮草不继,杨盛在敦煌兵力有限,不过是虚张声势!只要我等联合鄯善、且末,突然发难,截断商路,围攻敦煌,秦人必然首尾难顾!届时,岂止是车师可保,便是恢复昔日凉州霸业,亦非不可能!北魏魏王也已承诺,会在北方牵制秦军,使我等无后顾之忧!”
麴嘉脸色变幻不定,秦军的强悍他见识过,但吕纂描绘的“美好前景”和北魏支持的承诺,又让他贪婪之心大动。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收留吕纂已触怒秦国,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那……若事不成……”麴嘉声音干涩。
“没有不成!”吕纂猛地打断他,眼中凶光毕露,“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不搏,待秦人缓过气来,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在吕纂的连番蛊惑和既成事实的压力下,麴嘉最终一咬牙,重重拍案:“好!就依凉公之言!集结兵马,三日后,兵发敦煌!”
几乎在车师做出决定的同时,杨盛安插的“暗桩”便冒死送出了消息。
“终于来了!”杨盛接到密报,不惊反喜。他深知,与其让吕纂这个毒瘤和摇摆不定的车师继续隐藏在暗处滋生事端,不如引蛇出洞,一举解决!
他立刻召集众将,部署防御:
“车师、吕纂乌合之众,其势虽众,然各怀鬼胎,号令不一。我军虽寡,但据坚城,械精粮足,士气高昂!此战,关键在于‘挫其锐气,擒其首领’!”
他命令:加固城防,储备滚木礌石,检查弩机;派出小股精锐骑兵,利用地形不断骚扰敌军先锋,延缓其进军速度,疲惫其师;同时,他亲自修书,以极其严厉的口吻,分别送往鄯善、且末等国,警告他们若敢附逆,必遭雷霆报复,试图在最后一刻分化瓦解潜在敌人。
敦煌这座孤城,在杨盛的指挥下,如同一只蜷缩起来、却亮出了锋利爪牙的刺猬,冷静地等待着风暴的来临。
车师联合吕纂公然反叛、并可能勾结北魏、煽动西域诸国的紧急军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苻坚的案头。朝堂之上,刚刚因甘薯成功而带来的喜悦气氛瞬间被凝重取代。
“陛下!车师小丑,吕纂余孽,竟敢如此猖狂!臣请立刻发关中精兵,西征平叛,以儆效尤!”一位武将愤然出列。
“不可!”郭质立刻反对,“关中之兵,拱卫京畿,岂可轻动?且粮草转运艰难,劳师远征,正堕拓跋珪之算计!臣以为,当严令杨盛固守敦煌,同时遣使斥责车师,令其迷途知返,或可令鄯善等国从中斡旋……”
“郭尚书此言差矣!西域诸国,畏威而不怀德!若此时示弱,则诸国必然蜂起响应,届时西域尽失,河西危矣!”
朝堂上争论不休。苻坚冷静地听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西域地图。他深知,此战关乎帝国西陲的稳定,更关乎他在西域乃至北方强邻眼中的威信。
“够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杨盛,朕信得过。敦煌城坚,士卒用命,短期内无忧。”他先定了调子,稳定人心,“然,正如诸位所言,此战必须胜,而且要胜得干脆利落,方能震慑西域,打消拓跋珪的妄念!”
他做出了决断:
“传朕旨意:一,擢升杨盛为持节、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赋予其临机决断之全权!二,命凉州刺史杨定,即刻抽调陇右精骑五千,由得力将领率领,星夜驰援敦煌,受杨盛节制!三,并州、幽州方向,严密监视北魏动向,若其有一兵一卒异动,即刻预警,并做出反击姿态!”
这是一套组合拳:赋予杨盛最大权限,给予其必要的兵力支援,同时对潜在的幕后黑手北魏进行强力威慑。
圣旨带着苻坚的意志,火速传向西方。陇右的五千精骑开始集结,准备驰援敦煌。并州、幽州的边境守军提高了警戒级别,斥候的活动范围向外延伸了数十里。
而在敦煌,杨盛接到了赋予他全权的圣旨和即将有援军到来的消息,心中大定。他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天地相接处隐约扬起的尘烟,那是车师—吕纂联军正在逼近。
“吕纂,拓跋珪……你们想趁火打劫?”杨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那就来吧!让这敦煌城下,成为尔等的葬身之地!也让西域诸国看看,与大秦为敌,是何下场!”
西北边陲,战云密布,一场决定西域未来格局的大战,一触即发。而远在洛阳的苻坚,在部署完西方军事后,目光再次投向了司农寺关于甘薯北迁试种的进度报告。他深知,内部的稳定与强盛,才是应对一切外部挑战的最终底气。西边的烽火必须扑灭,而东边田垄中的绿色希望,更需要精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