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加密文档，光标在“溯源_01”文件夹里闪动。他刚截完图，手机就响了。不是电话，也不是消息提示音，而是邮件到达的轻响。他点开，发件人一栏空白，标题只有两个字：“新证”。附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放大后能看清角落印着“市看守所物品储物柜”的编号标签。
他把照片拖到桌面，和昨晚收到的“名单”邮件并排打开。两封邮件的加密方式一致，时间戳相隔不到十分钟。他起身走到门边，确认会议室门已锁死，才低声拨通李薇的号码。
二十分钟后，李薇和陈小雨先后从侧门进入研究中心。林远把两封邮件投影到墙上，没说话，只用笔圈出照片中柜门底部一道细微的凸起。“这里不是原装结构，有人加过夹层。”
“来源查不到。”李薇摇头，“邮件跳转三次，最后节点停在城东一个废弃的社区服务站。”
陈小雨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名单出现了。”林远说，“有人看到我们动了‘致公之盟’的事，才敢递线索。”
三人沉默片刻。李薇问：“要报监察委吗？”
“不行。”林远摇头，“没实据前，不能惊动任何人。而且——”他顿了顿，“这东西在看守所内部，得亲眼见到才算数。”
计划定下来：林远亲自去。研究中心刚成立，没有正式调查权，也不能调用外部资源。他让周大山联系了那位退休狱警，对方答应提供近期维修排班表。凌晨四点，林远拿到了一份盖着后勤章的电路检修单，还有一套旧工服。
天刚亮，他换上工装，把工具箱检查两遍。螺丝刀、电笔、钳子都是普通型号，夹层里藏着微型撬具和便携摄像头。他把手机关机，放进屏蔽袋，只带一张备用卡。
六点十七分，他混在后勤车队里进了看守所东门。门口保安扫了工牌，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低着头，跟着队伍穿过通道，直奔干警更衣区。走廊灯光惨白，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监控探头。他记下转向点，在心里默数步数。
目标储物柜位于b区第三排最底层，属于一名已停职的办案民警。林远在登记簿上勾选“线路老化检测”，拎着工具箱走进去。更衣区空无一人，早班交接刚结束。他蹲下身，打开柜门，手指摸到柜底边缘的接缝。活动板比预想的厚，用螺丝固定过。他拧开四颗螺丝，轻轻掀起板子。
夹层里躺着一本黑色硬皮账本，封面没有字。他迅速拍照，把账本抽出一半。纸张泛黄，页边磨损严重，内页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日期、金额和代号。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加粗的字刺进眼里：“致公之盟的背叛者，必须清除。”
他心跳加快，但手没抖。把账本塞进工具箱夹层，复原活动板，拧回螺丝。刚站起身，远处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打开电笔，蹲在柜前假装测试线路。
两名巡逻保安经过门口，其中一个探头看了看。“修完了？”
“差不多。”林远头也不抬，“b区三排线路有点松，重新接了。”
对方扫了一眼登记表，点点头走了。他等脚步声远去，合上柜门，拎起工具箱离开。
八点零三分，他走出看守所大门。晨风刮过脸颊，他才发现后背全湿了。三百米外有个公交站，他没坐，而是拐进一条小巷，从工具箱里取出防水袋，把账本装进去，再放进随身携带的档案箱。箱子上贴着“致公法律研究中心筹建资料”的标签，和昨天挂牌时用的是同一个。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地址。车启动后，他回头看了两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窗贴膜，看不清里面。他没动声色，只是把档案箱往腿边挪了挪。
车子驶上主路，他掏出备用手机，拨通李薇的号码。“东西拿到了。”他说，“别用邮件联系我，等我到地方再通话。”
电话挂断，他把手机关掉，塞回口袋。窗外车流加快，阳光斜照进车厢，落在档案箱一角。他右手一直压在箱盖上，指节微微发紧。
车行十五分钟，转入一片老工业区。路边厂房大多闲置，外墙斑驳。司机问：“就这儿？”
林远点头，扫码付款。下车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那辆黑车没有跟来。
他快步走进一栋三层小楼，门禁密码是李薇刚发来的。楼梯间昏暗，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二楼尽头有间临时工作室，门上贴着“设备调试中”的纸条。他敲了三下，门开了一条缝。
李薇站在里面，身后是两张堆满仪器的桌子。她接过档案箱，放在操作台上，没急着打开。“你确定要现在看？”
“不。”林远摇头，“先做图像还原。原始账本不能碰，我们得确保它干净。”
他从口袋里取出U盘，插进电脑。里面是刚才拍的照片，共七张。李薇接过，导入专用软件。屏幕显示“开始增强处理”，进度条缓慢爬升。
“这本子是谁藏的？”她问。
“不清楚。”林远靠在墙边，“但能进看守所储物柜的人不多。要么是内部，要么是……被允许留下东西的人。”
“郑世坤被关进去之后，还能有人替他藏东西？”
“不是替他。”林远盯着屏幕，“是防着他。这账本记的不是他的账，是别人用来对付他的证据。”
李薇抬头看他。
“最后那句话，”林远说，“‘背叛者必须清除’——不是他说的，是写给他看的。”
电脑发出提示音，第一张照片还原完成。画面清晰了许多，能辨认出账本内页的几行字。李薇放大其中一段：
“0317，王强，五万，结清城南案笔录修改费。”
“0402，赵明远，八万，疏通再审回避程序。”
“0511，陈默，十万，封口费，已确认失联。”
林远盯着“陈默”两个字，眼神一沉。他没说话，只是伸手点开下一张还原图。
李薇正要开口，门突然响了。不是敲门，是门把手被人从外侧轻轻拧动。两人同时转头。门没开，但把手转了一圈，又慢慢松开。
林远一步跨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走廊空着，没人。
他退回屋里，走到操作台前，把U盘拔出来，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