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监控画面，手指悬在回放键上方。刚才那一帧的晃动又出现了，时间戳定格在04:13:22，风速读数跳到6.7米\/秒，可树枝摆动的角度不对。他调出两小时前的记录，慢放，逐帧比对。前一次测试中，那根压着路灯箱的粗枝偏左12度晃动，中断持续0.8秒；这一次，偏右15度，中断时间缩短到0.6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他按下暂停，把画面放大到极限。树影边缘有一道细长的暗影，不像枝条，倒像一根金属杆的反光。他记下坐标，转头说：“老陈，后巷红外报警系统最后一次断开是什么时候？”
老陈立刻调出日志。“凌晨四点零八分，持续三十七秒。说是设备调试，但没人报备过。”
“有人进去了。”林远声音没抬，“车呢？”
“一辆黑色商务车，没挂牌，停了不到两分钟。司机没下车，副驾门开了一下，一个人从树林那边走出来，帽子压得很低。”
林远起身走到白板前，撕掉旧的时间线，重新贴上一张空白纸。他写下两个时间点：**4:08 商务车停留，红外断开**；**4:13:22 监控信号异常**。中间相隔五分钟，足够一个人绕到西侧高点，做点什么再撤离。
他回头问陈默：“热成像数据调出来没有？”
陈默已经在操作。屏幕切换成灰蓝基调的图像，文化馆主体结构呈低温区，而地下室和东侧配楼亮起几处红斑。“夜间值守人数比平时多四个，集中在东区走廊和配电房。他们换了排班表，原本该轮休的人现在都在岗。”
周正言一直站在窗边，这时转过身：“物业刚发通知，太极队今天不能入园。理由是‘电路检修’，可我们昨天才确认过，那边没施工计划。”
林远盯着白板上的字迹，笔尖顿了一下。他们昨晚刚加固完信号接收端，对方今天一早就在加装新探头、调整巡逻节奏、封锁外围活动——这不是巧合。
“不是防我们。”他说，“是防被发现。”
老陈摘下耳机，换上另一副频段监听器。“我试试能不能抓到他们的临时通讯。如果真在清查内部，肯定会有紧急调度。”
林远点头，同时打开平板里的备用频道。他输入一段预设代码，发送给残留成员的联络人：**天气预报有变，是否需要雨具？**
消息状态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他看了眼时间，一分过去，两分过去。房间里只有主机风扇的低鸣和键盘敲击声。
七分钟后，回复来了：**暂不需要。**
林远把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以前对方总会加个“谢谢”或者“多谢提醒”，语气自然。这次却干巴巴的，像照本宣科。
他立即切断b-3频道连接，拔掉加密模块，塞进抽屉锁好。然后拿起记号笔，在白板最上方写下一行红字：**敌已觉察，防大于攻。**
“所有非必要设备关机。”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陈默，离线分析继续跑，但不准接入任何外部节点。老陈，你盯住外围频率变动，一旦发现加密频段切换，立刻上报。周主任，联系技侦那边，确认他们有没有收到异常呼叫记录。”
周正言拿起手机拨号，走到角落低声说话。陈默迅速关闭三台联网终端，只留下一台本地服务器运行轨迹模拟程序。老陈将监听设备切换至被动接收模式，耳机音量调到最低。
林远坐回主位，目光落在倒计时界面上。距离监管部门到场还有三小时十四分。这个时间点不能改，否则整个行动链条都会崩。
但他知道，对面已经动了。
几分钟后，周正言走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技侦说，昨夜十一点到今晨五点，对方内部通联频次增加了五倍，其中三次是紧急召集令。加密等级升了两级，现在连常规监听都只能抓到乱码。”
“他们在查内鬼。”林远轻声说。
“也可能是做样子。”陈默抬头，“故意放出高强度通讯信号，引我们误判他们在全面戒严。”
“但新增的探头是真的。”老陈插话，“我刚用望远镜看过，西墙角那个新装的摄像头，线路是从配电房拉出来的私接线，没走公网备案。而且它朝向不是对着外街，而是对着我们昨天调试过的那个路灯箱。”
林远站起来，走到监控屏前，调出文化馆东区平面图。那里是资料室和档案库所在地，也是他们原计划中重点取证区域。如果对方真的开始布防，一定会加强那里的守卫。
他指着图上一个红圈：“原定突击组从南侧楼梯进入，直插档案室。但现在，这条路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要不要换路线？”陈默问。
“不急。”林远摇头，“现在任何变动都可能暴露我们掌握的信息程度。他们只是警觉，还没掌握实情。如果我们突然改动作，反而会让他们确认——有人泄密了。”
“那就按原计划走？”周正言皱眉。
“按原计划准备，但留后手。”林远拿起笔，在撤离路线图背面画出两条新通道，“b路线启用前提：发现现场值守人数超过八人；c路线启动条件：通讯中断超过两分钟且无法恢复。这两条都不走明面出口，全部通过地下管网转移。”
他说完，把图纸传给陈默录入系统。陈默快速建模，十分钟后弹出通行可行性报告：b路线需穿越两段废弃排水管，宽度够，但有积水风险；c路线连接老城区电缆井，路径复杂，导航必须精确到米。
“能行。”老陈看完报告，“我带装备先去踩一遍，确保标记点都还在。”
“不行。”林远拦住他，“你现在出去，等于主动暴露位置。等风再大些，趁天色未亮的时候，派远程无人机走一遍。”
老陈咬了下牙，最终点头。
林远转向周正言：“您那边，准备好司法备案的前置材料。万一现场执法受阻，我们必须能在十分钟内提交临时保全申请。”
周正言应了一声，转身去整理文件包。
林远最后看了一遍白板上的红字。敌已觉察，防大于攻。这不是退缩的信号，而是提醒他们不能再靠突袭取胜。接下来每一步，都得在对方眼皮底下走稳。
他打开平板，重新进入倒计时界面。屏幕右上角跳出一条系统提示：**自动提醒服务已关闭**。
他没动。
几秒后，主机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陈默猛地抬头：“离线分析出结果了——东区热源密度再次上升，新增两个固定岗哨，位置正好卡在档案室门口和消防通道交汇处。”
林远站起身，声音很轻：“他们开始封口了。”
他走到桌前，拍了两下手掌。所有人停下手中的事，看向他。
“准备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