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深处,某座不标注于任何民用海图的无名岛屿。
岛屿表面覆盖着茂密的热带植被,与周边星罗棋布的其他小岛并无二致,偶尔有海鸟盘旋起落,一派原始自然的景象。然而,在其地下深处,却隐藏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高强度的合金支撑结构,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低鸣的发电机组,以及高度智能化的安防系统,共同构筑了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地下空间。这里是“秃鹫”组织众多巢穴之一,也是其核心决策层时常汇聚的场所。
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垂直起降运输机,借助岛屿一处隐蔽山体的滑移式顶盖开启又闭合的短暂间隙,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内部机坪。舱门打开,第三席张温琪率先步出,身后跟着thomas、苏颖、刘峻以及沉默的博古特。一行人脸上并无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一种任务完成后的冷肃和回到绝对安全区的松弛。
没有过多的寒暄,早已等候在此的、身着统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沉默地上前,接过少量的随身行李,并进行一系列繁琐的身份验证与安全扫描。整个过程高效、安静,透着一种军事化的精确。
穿过数道需要生物识别与动态密码双重验证的厚重闸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挑高近十米、面积巨大的地下大厅呈现在眼前。大厅的风格极简而冷峻,银灰色的金属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环形屏幕,此刻正无声地滚动着全球主要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新闻摘要以及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号频谱图。空气循环系统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送来的空气带着一丝微弱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大厅中央,一张巨大的、由某种黑色哑光金属制成的圆形会议桌赫然在目。桌边均匀分布着七张高背座椅,此刻,其中六张已经有人落座。
张温琪的目光扫过圆桌。上一次属于他的主位上的,是一位面容阴翳、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的中年男子,典型的犹太面孔,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手指正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
他的身份呼之欲出-秃鹫首席。
首席左侧,依次是一位神色冷峻、身形挺拔,带有东欧特征的老者、一位看起来颇为富态、面带和气生财笑容的亚裔男子、一位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刀的中东裔男子。分别是第二席、第四席、第六席。
首席右侧,先是空着一张椅子,随后则是一位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定制西装、像是从华尔街走出来的精英男士,紧接着是一位看起来相对年轻、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更偏向于学者的拉丁裔男子。他们是第五席和第七席。
张温琪在那张空着的椅子落座。
秃鹫的七位领袖,罕见地齐聚一堂。
在圆桌更外围,略靠近墙壁阴影的地方,还站立着一圈人,共七位。thomas自然走向其中空缺的一个位置站定,目光低垂。其余六人,男女各异,肤色不同,但都气息沉稳,眼神精亮,显然是另外六席各自最信赖的心腹助手。他们如同沉默的影子,拱卫着圆桌的核心。
整个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服务器群低沉的嗡鸣和首席手指敲击桌面的轻微嗒嗒声。
“看来,我们的猎鹰满载而归。”首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金属摩擦的质感,他说的是英语,但口音奇特,“第三席,欢迎回来。”他微微抬手鼓掌。
张温琪面色如常。
“路上还顺利吗?”第二席声音冷硬地问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张温琪。
“一些小风浪,无碍大局。”张温琪淡然回应,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倒是让各位久等了。”
“等待是值得的,如果收获真如你初步传回的消息那般……惊人。”第四席笑呵呵地接口,圆滑地缓和着气氛,“张先生每次出手,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希望不仅仅是惊喜,而是实实在在的价值。”第六席的话语则直接得多,带着沙漠般的干燥和务实。
张温琪没有急于回应,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僚。这些人,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共同维系着“秃鹫”这个庞大而隐秘的跨国利益攫取网络,彼此制衡,又因巨大的共同利益而捆绑。
“价值与否,数据说话。”第五席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语气像是进行财务分析,“第三席,开始你的汇报吧。我们已经浏览了初步简报,现在需要细节和评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温琪身上。
张温琪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置于桌面。他并未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所有的资料和数据似乎都已刻在他的脑中。
“此次华夏之行,历时九十八天,原定目标企业49家,实际完成深度接触53家。”他的声音平稳清晰,语速不快,却带着极强的说服力,“最终,达成全面技术转让及深度战略投资协议的企业32家,达成部分技术共享及联合研发协议的企业15家,明确拒绝6家。首期资金已按约支付,核心技术的物理移交和数字传输已完87%,剩余部分将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通过安全链路完成。”
他略微停顿,让这些数字被充分消化,然后继续道:“收获的技术涵盖多个关键领域:高性能复合特种陶瓷及其制备工艺、碳化硅及氮化镓第三代半导体外延生长与器件核心工艺、精密微型电机设计与抗干扰技术、工业无人机飞控算法及高速抗干扰数据链部分源码、新型舰船综合电力系统部分非核心但关键的设计理念与测试数据…”
他一连报出了十几个细分领域,每一个背后都代表着一家乃至数家在华夏本土努力攀登技术高峰的企业多年甚至数十年的心血积累。
“……初步技术团队交叉评估确认,这些技术不仅在其各自领域达到或接近世界先进水平,更重要的是,其技术路径往往与西方主流方案存在差异化优势,甚至在某些特定应用场景下实现了超越。例如,‘天工高材’的梯度复合技术,在保证超高温耐受性的同时,极大提升了材料的韧性,这在我们下一代高超音速飞行器的热防护系统上具有极高应用价值;‘步升科技’的无磁干扰微型电机,其精度和稳定性,足以满足我们某些精密侦查设备的核心驱动需求……”
随着张温琪的深入阐述,圆桌周围的气氛悄然发生变化。即便是最为冷静的第二席和最为挑剔的第六席,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专注和认可。外围站立的那些心腹们,虽然依旧沉默,但细微的肢体语言表明他们也在飞速记录和分析着这些信息。
张温琪并未夸大其词,而是用最客观的数据和最冷静的分析,将这次“狩猎”的成果一层层剥开,展现在所有决策者面前。他深知,在这些老狐狸面前,任何虚饰都是多余的,唯有实打实的价值才能赢得支持和更多的资源倾斜。
“所有这些技术,不仅其本身价值巨大,更在于其协同效应。”张温琪最后总结道,“通过我们的技术整合与再创新平台,将这些分散的优势技术进行融合、优化、提升,完全有可能在多个领域催生出颠覆性的产品和技术飞跃,进一步巩固我们在全球‘灰色地带’的技术优势和控制力。”
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首席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依旧规律地响着。
片刻后,首席缓缓开口:“投入产出比?”
“首期投入资金七十亿美元,随后在两年内完成共计三百亿美元的总投资规模。”thomas在外围适时地报出数字,这是他的领域,“根据技术价值评估模型初步测算,在所有资金全部到位以后,预计在未来三到五年内,可直接通过技术转让费、专利授权、衍生产品开发、以及利用这些技术提升我们自身项目效率等方式,直接回收超过八百亿美元。而长期战略价值,无法精确估量,保守估计在两千亿以上。”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几位席位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光芒。资本,永远是驱动秃鹫这只猛禽的最强动力之一。
“那么,第三席,”首席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张温琪脸上,那阴翳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继续狩猎,还是消化吸收?”
张温琪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狩猎,是为了更好的消化。而消化,需要一座更靠近猎场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