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远离东部边陲的一处地底遗迹,我正面临着一场未知的危机。
夜色如铁,压在遗迹入口的断柱之上。我立于石阶尽头,铠甲覆满尘灰与干涸的血痕,右臂自肩至肘已麻木如朽木,唯有握枪的手指尚存一丝知觉。风从地底深处涌出,带着腐土与金属锈蚀的气息,吹得火把焰心低伏,几欲熄灭。
半小时前,威尔s的密令尚在东部边陲暗流涌动,而此刻,这地底的嗡鸣却愈发清晰,仿佛有无数低语在岩壁间穿行,重复着同一句话:“ лnшь cпnт…… лnшь cпnт……”(仅是沉睡)
我未回头,只低声下令:“封锁通道,熄火。”
士兵们沉默地执行,火光一盏接一盏熄灭。黑暗降临的瞬间,墙壁上的符号忽然泛起微光——不是火焰的橙红,而是近乎初火残魂的幽蓝,脉动如呼吸。我取出那卷古战场残卷,羊皮早已焦脆,边角卷曲,是我早年在古龙骸骨堆中拾得的遗物。多年来,它只是战利品,是纪念,从未展读。可此刻,当它靠近石壁,符号竟开始共鸣,光纹顺着羊皮裂痕蔓延,勾勒出一个完整的逆向阵列。
我凝视良久,终于明白:这不是文字,是封印的反向拓印。
“取长枪。”我道。
士兵递来备用枪杆,我以枪尖为笔,在地面上依符号轨迹刻画。每划一痕,空气便震颤一次,仿佛触碰某种沉睡的神经。士兵们按我指示,以枪为支点,围成八角阵型,枪尖朝内,交错成网。阵眼处,我以剑割开掌心,让血滴落。
血未渗入石缝,反而悬浮于半空,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旋转,形成一道微小的漩涡。我将初火残魂容器置于阵眼中央——那是葛温赐予的信物,如今成了唯一能引动封印的钥匙。火光微弱,却在接触血滴的刹那骤然明亮,如回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地面的符号逐一亮起,逆向流转,与石壁上的正向纹路形成对冲。嗡鸣声陡然拔高,化作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地底有巨物挣扎。
就在此时,黑雾自祭坛深处翻涌而出,凝聚成模糊人形,双目空洞,口部开裂至耳根,发出非人低吼。士兵中有人踉跄后退,阵型微颤。一名年轻士卒丢下长枪,跪地抱头,口中竟开始复述古龙语。
我怒吼一声,将长枪猛然插入阵眼,自身立于中心,以胸甲为盾,背对祭坛,面向士兵。
“稳住!”我喝,“枪不离手,心不离火!”
他们抬头,目光重聚于我。我高举染血的右臂,火光映照下,血珠顺枪杆滑落,滴入阵眼。初火残魂剧烈闪烁,与地脉符号共振,形成一道螺旋光流,直贯地底。
黑影发出凄厉尖啸,被光流绞缠,寸寸撕裂,最终如烟雾般被吸入祭坛裂缝。轰鸣渐息,墙壁上的符号光芒褪去,恢复死寂。头顶传来沉闷的闭合声,仿佛巨石归位,封死了通往深处的阶梯。
我喘息着拔出长枪,右臂终于彻底失去知觉,枪杆几乎脱手。一名士兵上前扶住我,我摆手拒绝,单膝跪地,确认阵眼已凝固成一块灰白石印,其上刻痕与初火结晶的纹路完全一致。
“立碑。”我下令,“刻‘非神授不得入’。”
士兵们开始搬运石料,我退至角落,靠墙坐下。铠甲内衬传来细微的刺痛,低头看去,银白内衬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形如交错的龙骨,触之无感,却在火光下泛着微弱的青灰光泽。我未多想——任务已成,余患可待后查。
天际破晓时,我们撤离遗迹。我走在最后,回望那重新闭合的石门。晨光斜照,岩壁如镜,映出我的轮廓。就在石门合拢的刹那,倒影中的双眼忽然收缩,瞳孔拉长,呈竖立之状,如猛兽凝视。
我眨了眨眼,再看时,已恢复如常。
山风拂面,带着草木初醒的湿气。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乌云散尽,天空澄澈如洗。我率队踏上归途,脚步沉重,却不再急促。一名士兵在清理祭坛时拾得半块烧焦的布片,交予我手中。布料粗糙,纹样为交错的灰线,边缘烧蚀成锯齿状——与威尔斯使者常穿的灰袍质地相同。我将其收入怀中,未作声张。此刻不宜节外生枝。
行至半山腰,我停下脚步,望向神国腹地。初火高塔在远方若隐若现,其光微弱,却依旧矗立。我伸手探入怀中,取出初火残魂容器。火光依旧,但闪烁频率与昨夜不同——不再紊乱,而是稳定如心跳。
我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无波澜。
“传令。”我对副将道,“沿途设三道哨卡,每卡驻十人,轮替巡查。若有异动,即刻燃烽。”
副将领命而去。我继续前行,右臂依旧麻木,每走一步,铠甲内衬的裂痕便隐隐发烫一次,如被无形之火灼烧。我未察觉,只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行至山道转折处,我回首最后一眼。遗迹已隐没于林海,唯余一座新立的石碑,孤峙于断崖边缘。碑文未刻完,最后一笔尚悬于石面,工匠正以凿刀缓缓收尾。
一名士兵忽然低呼:“大人,你看!”
我顺其手指望去——祭坛方向的地表,竟有极淡的蓝光自石缝渗出,如呼吸般明灭,与初火残魂的节奏完全一致。
我凝视片刻,未动。
风卷起尘土,掠过碑面。凿刀落下,最后一笔完成。
“非神授不得入”六字,终于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