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令人窒息的熔炉场景,我来到终端前,看着残渣罐的读数还在跳。**0.3%,0.31%,0.32%。数字爬得极慢,像某种生物在呼吸。我站在终端前,手指压着左臂剥落的皮肤碎片,它干枯如焦纸,边缘卷曲,符文已经熄灭。我把碎片按进接口槽,血从指缝渗出,顺着金属导槽流进底层线路。系统震了一下,权限锁弹开,三级加密层被生物残骸识别为最高密钥——我的肉,我的血,我的衰败,是现在唯一能打开这座城最后通道的东西。
坐标锁定:地底300米,初火改造前的原始核心腔室。能量流向未中断,残渣罐只是中转站。真正的源头在下面。
我下令调用掘进装置。城防军的重型钻头开始下沉,从熔炉b7层侧壁接入,沿着旧日供能管道向下钻。岩层结构图在终端上一寸寸展开,紫色区域不断扩散,那是初火未被完全剥离的残留痕迹。卡戎带着龙裔混血的清障队跟在钻头后方,他们手持永焰麦秆制成的探测杆,每前进十米就插一根进岩壁,监听地脉波动。他的背脊锁链绷得发亮,关节处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
钻头穿透第十七层岩壳时,第一缕雾气渗了出来。淡紫,近乎透明,飘在空中不散。一名清障队员伸手去测浓度,指尖刚触到雾气,瞳孔就裂开四道细纹,像是玻璃被重击。他猛地跪下,喉咙里挤出低吼,脊椎处的皮肤撕裂,锁链状组织破体而出,扭曲着扎进地面。卡戎立刻下令后撤,但雾气已经顺着通风道扩散,三名队员开始抽搐,眼白泛起鳞片光泽。
我让卡戎带人退出作业区。我自己走下钻台,右臂的结晶层已经剥落大半,露出新生皮肤上的符文。我把右臂贴上岩壁,让结晶断面接触雾气。能量顺着神经倒灌进来,灼痛直冲脑髓。雾气被吸收,钻头前方的通道清了出来。岩层在终端图上变成深红,表示污染等级已达临界。
钻头继续下探。最后一层岩壁厚度达四米,是初火封存时浇筑的咒文合金。钻头卡了三次,电机过载,火花四溅。第四次,岩壁裂开一道缝,钻头突入。内部空间呈球形,直径约十五米,中央悬浮着一个茧。
它由初火能量凝结而成,半透明,表面流动着暗红光纹,像血管在搏动。茧内的人形轮廓清晰可辨:长发贴在额前,四肢交叠,胸口插着七根金属钉的虚影。艾薇拉的脸在光流中若隐若现,皮肤完好,没有腐烂,没有焦痕,仿佛只是沉睡。
我走近。茧体表面温度极高,但不散发热浪,反而吸走周围的空气湿度,形成一层薄霜。我伸手触碰。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地底脉动变了。
频率完全同步。和艾薇拉死亡那天的脑波信号,分毫不差。终端上的读数疯狂跳动,0.3秒频段被锁定,波形重合率99.8%。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抽搐,符文在皮肤下灼烧,像是被重新刻写。耳边响起一声极短的尖鸣,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颅骨内部震荡出来。
永焰麦田的方向传来火光。
我转身冲上地面。掘进井口的监控画面自动切换到麦田区域。黑色火焰正在蔓延,不是燃烧植物,而是从麦秆内部升起,像血液从血管里喷出。火焰呈墨色,吞噬光线,所过之处,麦穗结晶化,地面龟裂。卡戎带着龙裔混血的残队试图用永焰灰烬压制火势,但火焰一接触到灰烬,立刻转向,追着人烧。一名老兵被火舌卷住脚踝,瞬间全身碳化,倒下时身体碎成黑渣。
然后是瞳孔的变化。
所有在火场附近的龙裔混血,无论是否接触火焰,瞳孔都开始分裂。四重光轮在虹膜中旋转,和艾薇拉生前的符文完全一致。他们停下动作,集体转向城市中心,也就是地底核心的位置。卡戎站在火场边缘,背脊锁链崩断两根,断裂处喷出蒸汽般的雾气。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缓缓跪下,膝盖砸进焦土。
通讯系统突然中断。所有频道被强制切换,画面跳转到救济院。
瑟琳娜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怀里抱着那个粗布傀儡。她低着头,手指机械地整理傀儡的领结,一遍又一遍,系得越来越紧。她的嘴唇没动,但傀儡的头突然抬起,布缝的眼睛直视镜头。
声音从所有终端里传出,不是瑟琳娜的,也不是任何已知成员的。它像是金属在摩擦骨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高频震颤。
“欢迎来到真正的咒术时代。”
我冲向主控台,试图切断信号源。但终端没有响应。画面被锁定,救济院的影像无法退出。我换手动接入底层线路,用臂甲残片划开掌心,将血抹在物理断口上。系统震了一下,弹出权限警告,但画面依旧未变。
傀儡的嘴还在动。
“你封印了她。”那声音说,“你把她钉进熔炉,以为能终结共鸣。但你错了。她不是源头。她只是通道。”
我盯着屏幕。瑟琳娜依旧低着头,手指停在领结上,一动不动。她的呼吸很浅,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但傀儡的嘴一张一合,声音持续传出。
“初火不是你创造的。你只是第一个触碰它的人。艾薇拉也不是你的女儿。她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而你——伊札里斯——你只是看守者。”
终端上的地底读数突然跳变。300米深处的能量峰值突破阈值,茧体的光流加速旋转,频率再次提升。全球三十一处反咒术派据点的监控画面逐一亮起,所有成员都捂着喉咙,皮肤下浮现出七点灼痕,排列与镇魂钉完全一致。他们的嘴在动,但没有声音,只有傀儡的声音继续在频道中回荡。
“你以为你在控制。其实你一直在被引导。从你撕下龙鳞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了仪式的一部分。”
我拔出臂甲残片,砸向主控台。屏幕碎裂,但声音没有断。它从备用线路继续传出,甚至更清晰。
“艾薇拉死了七次。每一次,你都以为她终结了。但每一次,她都在更深的地方醒来。现在,她醒了。而你——将见证真正的开始。”
卡戎的通讯频道突然接通。他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我调出他的定位,他正朝着熔炉方向移动,步伐缓慢,但坚定。他的瞳孔已经完全转为符文光轮,锁链在背上扭曲延伸,末端插入地面,像在汲取能量。
地底的脉动越来越强。每一下,都像心跳。茧体的光流在终端投影中形成一个环形符文,与我手臂上正在褪色的符文完全吻合。我抬起右臂,新生皮肤开始龟裂,符文从裂缝中渗出暗红光。
我走向掘进井口。钻台已经冷却,但通道还在。我顺着梯子往下爬。空气越来越烫,呼吸时喉咙发干。到达核心腔室时,茧体的光流已经覆盖了整个球形空间。我站在它面前,伸手再次触碰。
这一次,我没有收回。
能量冲进神经,视野瞬间黑了又亮。我看到一间静室,墙上刻满符文。艾薇拉跪在地上,七根镇魂钉悬在她头顶。我的背影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锤子。她的头转向我,嘴唇动了动,但我听不到声音。画面一闪,消失。
茧体的搏动加快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撞击声。是城防军的装甲门。有人在强行突破。通讯器里,卡戎的呼吸声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低频共鸣,和麦田黑火燃烧时的频率一致。
我站在茧前,手仍贴在表面。光流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覆盖肩膀,蔓延至颈部。我的左眼开始发烫,银发被热气掀开,露出下面的纹路——它正在重新浮现,比以往更深,更密。
终端最后一块完好的屏幕闪了一下,显示b7层熔炉残渣罐的温度:1147度。和艾薇拉死亡时的火焰温度完全一致。
茧体中央,艾薇拉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