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从招待所出来。
贺小军坐上车，语声闷闷的开口问：
“爸爸，我能再见妈妈最后一面么？”
贺骏山正点火，闻言拧钥匙的手一顿，偏脸告诉他：
“她现在成分有问题，可能还会连累爸爸跟爷爷也受调查，我们家现在自顾不暇，你最好别再见她，以后就当没她这个人。”
贺小军窝在车门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孩子，遇上这种事总要难过一阵儿的，就算是大人也不能轻易就看开，需要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贺骏山没太放在心上，默默驱车回大院儿。
*
贺家的客厅里，贺易弘和妻子荣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商量事。
听见院外有停车的动静，荣妍下意识偏头朝外看，没一会儿，就见贺骏山牵着贺小军走回来。
她急忙站起身，“你带孩子去哪儿了？我叫人到医院去给你们送饭，护士说你给小军办了出院，带他走了！”
贺易弘也说，“我跟你妈正在说，你该不会是带他去见舒琴了？”
“不是。”
贺骏山淡声否认，“他心情不好，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贺小军蔫儿头耷脑也不说话，的确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荣妍打量父子俩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缓和语气询问：
“晚饭吃过没？我让厨房给留着呢。”
“吃过。”
贺骏山轻拍贺小军的肩，“去吧，上楼洗漱，自己先睡。”
贺小军安静转身，一声不吭跑上了楼，从始至终连声爷爷奶奶都没叫。
荣妍立在原地，看着那道沉默寡言的瘦小背影，虽然心里生气，倒也没说什么。
她招手示意贺骏山过来坐，等儿子坐下，才叹了口气开口：
“看他那蔫儿头耷脑的样子，舒琴的事，你跟他说了？”
贺骏山余光轻瞥，嗯了声。
“这个人，以后就不要提了，给小军点时间，相信过一阵子他就能缓过来。”
荣妍没说话，只是看向丈夫。
贺易弘接着开口：“那就先不提他。联系万肇的事呢，我已经安排人去做，相信没两日就能有信儿，这事跟你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
见儿子不说别的，贺易弘抿了抿嘴，忍不住无奈又道：
“那后面的事，不准备着？就生等着万肇到了以后，再急急忙忙的抓瞎？”
“准备什么？”
贺骏山挑眉，佯装不解的看向他，“万家人不是正在审了么？等撬开他们的嘴，拿到袁菲密谋绑架的证据，后面的事当然顺理成章。还需要准备什么？”
“你！”
贺易弘气堵无语，抬手指了指儿子：“你少给老子在这儿装傻！你喜欢那姑娘，要真是万肇亲生女儿，当老子的我还能不帮你？你跟我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
“诶呀，你别喊，有话好好说嘛。”
荣妍嗔了丈夫一眼，又看向儿子，笑颜亲睦哄道：
“骏山，我跟老贺当然是替你着想的，你说，这么好的婚事，可不得紧着尽快定下来？”
贺骏山不为所动，“等万肇来之后，再定也不迟。”
“那怎么行？！”荣妍声调一下子拔高。
贺骏山侧目看她。
荣妍一噎，施施然缓和语气，“妈的意思是，那万肇神龙见首不见尾，来首都的日子还不一定是哪天呢，等个十日半月还好说，万一等个一两年，那你等得起，人家姑娘也不能等啊！”
“再说...”她继续谆谆善诱，“这青春岁月最无价！你都二十六了，那姑娘要是跟袁菲一般大，也有二十了，你本来就比人家大的多，还带这个孩子，这门亲事人家吃亏了呀！”
“那万一，到万肇那里把婚事给卡住了，他就不乐意自己闺女到咱们家来，给人当后妈，那该怎么办？”
“你真不急？”
贺易弘连连点头，心说，这些弯弯绕绕，还得是女人的心思转得快！
他连忙附和道，“对！就是你妈说的那个意思！万肇这个人，你没接触过，你不清楚。他看似有家国大义在，但私底下那是一星半点儿的亏都不吃。”
“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把亲事给定下来，到时候就不怕被他拿捏了！”
荣妍忙不迭补充一句，“对对，先定下来，回头办酒席，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妈都答应，一定把礼数全补齐！”
贺骏山若有所思，左右打量了老两口一番，也没接话。
荣妍心急如焚，话头一转说道：
“那等婚事定下来，退一万步讲，她就是咱们贺家的儿媳妇儿了，就算是袁家不认，万肇不认，认亲的事情不顺利，最起码她也有个归宿。”
“只要闺女是个好的，妈把她当亲生闺女看，一定不能让她被袁家那帮人给欺负了！咱们也算是她的靠山和依仗！”
说了这么多，嘴皮子都说干了，荣妍眼巴巴看着儿子，只等他点头呢。
贺易弘也是屏息等着，觉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儿子这回也该点头了。
贺骏山对上两人殷切的眼神，却依然有顾虑。
父母之所以这么想见周黎晓，还这么早就许下承诺，多半是基于她是万肇亲生女儿的原因。
如果她们知道周黎晓曾离过婚，一定会心生介意。
再一个，她还没准备好，自己并不想逼她。
思量片刻，他站起身，冷淡说道：
“我的事你们不用急，我自有安排，没什么事，我就先上楼了。”
“诶！骏山！”荣妍站起身。
儿子却充耳不闻就走了，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迈上楼梯，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她气的跺脚，看向贺易弘：
“老贺，我从来没见过骏山因为谁，或是因为什么事，这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你说，这里头会不会还藏着点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贺易弘面色沉凝，点头认同，“...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荣妍试探的跟他对了个眼色。
贺易弘皱眉，抬手压了下，语声放低：
“你先别急，我明天去老郭那儿探探口风，他是骏山的领导，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
荣妍翻白眼，“你儿子你还不清楚？郭俊毅他不一定就知道！你还是派人，赶紧去那个什么下沟村去打听打听，没准儿能了解到什么情况，最起码，那个姑娘的照片会有的！”
贺易弘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行，我来安排，你先别急，别把儿子逼急了，回头再弄巧成拙！”
“好好好，我不提，你打听到消息之前，我再也不跟他提这事儿了！”荣妍满口保证着。
老两口这边商量着，怎么挖出儿子深藏在心底的那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另一边，招待所的客房里。
周黎晓正连夜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