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多管闲事!”
贺骏山挑了挑眉峰,侧目瞥了眼周黎晓。
夫妻俩对视一眼。
周黎晓心绪微动,转头问万子铭。
“你当初回国,不就是为了带我回去么?之后是我选择要留下来高考,子铭,你是因为我改变主意留在国内,还是自己想的?”
“我无所谓,你要是觉得国内不想待了,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反正我在哪儿都一样。”
这句有点刻意刺人。
万子铭语气淡淡,说话时,斜睨着贺骏山。
贺骏山听出他话里针对的是自己,脸色也淡下来,无声舒了口气。
下一瞬,周黎晓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安抚的轻捏了把。
她看向万子铭:“你想回去么?我问的是你。”
万子铭脸色变了变,眼神带出几分锐利。
“你什么意思?”
周黎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万子铭呵笑,敏感的性格迫使他不由自主曲解周黎晓。
“到底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拐弯儿抹角想赶我走?”
他就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关心你他了,果然是有目的。
周黎晓一看他翻脸,心里就莫名发堵,怕他再多想,继续说出伤感情的话,快速插了句:
“你不希望我跟她们相认,对不对?”
万子铭顿住,目光温凉看着她,没说话。
周黎晓心里的想法得到确认。
她蹙眉,“你说的都是她们的坏话,也从不告诉我有没有她们寄来的书信和消息,你就这么不想我回家?就算是,也得有个理由吧,难道就因为你讨厌他们?”
“我早就想离开他们!”万子铭厉声道。
周黎晓愣住。
“你说得对,我讨厌他们,如果不是腿残了不能自理,经常被人看着,我早就跟她们断绝关系了!”
话说到这儿,万子铭一脸坦然,干脆都承认了。
“我不光讨厌她们,我还恨他们!明明我是亲生的,却要像个私生子一样被藏着掖着,既然不想认,当初为什么要生?”
“把你丢了又不去找,不认我又偏偏处处管束我,当年他们回国要是肯带着我一起,就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我的腿就不会变成这样!”
万子铭眼睛猩红,双手用力握紧自己的膝盖。
“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他们根本就不配做父母,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我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你,你懂不懂!?”
周黎晓看着他手背用力到青筋突起,心头发憷,眉心紧皱:
“...你别激动,姐不问了,你不想说,姐以后都不提他们了,行么?”
万子铭咬紧牙,呼吸半天才平稳下来。
车内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周黎晓慢慢转过身,盯着车前窗安静想些什么,也留给万子铭时间冷静。
*
到了四合院,三人都没再提之前的谈话。
周黎晓帮着阿达一起收拾了些行李,把万子铭送上车。
因为他始终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暂时也就放弃了跟去工厂参观的打算。
临行前,她扒着车窗,柔声对万小少爷说:
“饭店那边也该收拾准备开业了,你照顾好自己,哪天回来,一定先告诉我,知道吗?”
万子铭偏过脸不看她,凉凉交代阿达。
“开车。”
周黎晓无奈后退。
目送小轿车开走,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两手揣进大衣兜里。
“这脾气恐怕是改不了了。”
出来前还好好的,几句天儿聊不顺心,立马就翻脸。
“没事,他不会记你仇。”
贺骏山揽住她肩,低声安抚了句,又问:
“用不用我帮你联系一下万肇?袁菲,毕竟人没了,保不齐袁继深会跟他妹妹说这事。”
周黎晓想了想,摇头说:“先不用,如果她们有心,早晚会有消息的。我也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像子铭说的那样糊涂,那样疯。”
贺骏山没说什么。
“...先回去?”
“去看看我师父吧。”周黎晓笑了笑,抬头看他,“大过年的,还没抽出时间去给他拜年,也不知道他最近跟那对傻姑母子怎么样了。”
闲着也是闲着。
贺骏山点点头,扶她上车,两人开车去了胡师傅住的地方。
兴隆饭店这两天也关门放假,店里招的服务员都是首都本地人,只胡师傅一个外乡人。
其他人都回家过年,胡师傅一个人住饭店后面的宿舍。
周黎晓她们去的不巧,前门后门都锁着,看来是胡师傅不在。
想他应该是去福利院了,两人便到附近供销社买了些零嘴,准备转道去福利院看看。
“要不要带上小军?那儿应该有很多小朋友。”
贺骏山把东西拎上车,替她打开车门,听言摇头。
“算了吧,这会儿指不定跑去谁家玩儿了,懒得回去接他,下次再说。”
周黎晓便没说什么。
她坐上车,等贺骏山也上来,又笑说:
“那对母子来首都也有段时间了,我都还没见过,不知道这段时间,师父的想法有没有转变。”
贺骏山笑了下,没接话。
不是他看低人性,只是常理来说,除非有不可磨灭的感情加持,否则没人会选择主动往自己身上背担子。
胡师傅跟那对母子素不相识,只是怀疑那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女儿,但彼此之间并没有感情。
他也上了岁数,假如看到傻姑母子在福利院能吃饱穿暖,大概率会就这样过下去。
把人领回去,照顾一辈子,哪有现在这样方便有保障?
是人都会选择维持现状。
*
首都,福利院。
从军区大院儿开车过来,要半个多小时。
周黎晓下车后,还注意观察了下,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牌,也得走上十分钟的路才能到。
胡师傅要从兴隆饭店过来探望那对母子,每次只路上来回,恐怕得耽搁两个小时。
“走吧。”贺骏山拎好东西,招呼她。
“嗯。”
院子的铁门敞开着,两人刚走进来,就听到教室楼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大约是过年的缘故,一路遁着声音走进来,也没看到什么人。
直到停在一间教室外,就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里面做游戏,他们围成圈在玩儿丢手绢,中间蹲着个傻笑的年轻女人。
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大孩子。
周黎晓只看一眼,便觉得她就是傻姑,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
傻姑脸黄黄的,穿着花棉袄,黑裤子,正拍着手嘿嘿笑,似乎玩儿的很高兴。
她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典型的乡下女孩,抛开打扮土气肌肤粗糙,眉眼还是很秀气的,笑起来天真无邪,有一点土里土气的好看。
周黎晓看着,不禁嘴角浅翘。
“你们找谁?”
教室里的福利院职工发现他们,连忙走出来问了句。
贺骏山问:“胡广先在不在这儿?我们来找他。”
“哦~,找胡大爷啊!”女职工笑笑,“他在,正在后院厨房里,给孩子们包饺子呢!我带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