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苏云漪暗助，疑窦丛生
八爷党诗会别院的烛火还亮着，曲水流觞处的残酒顺着青石渠蜿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墨苏攥着拓印好的联名信底稿，刚从藏真阁的密道钻出来，就听见头顶传来 “叮铃” 一声 —— 是暗哨触发了铜铃警报，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像道惊雷，瞬间撕破了伪装的风雅。
“有人闯阁！封锁所有出口！”
柳折腰的怒吼从东厢房传来，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灯笼的光在回廊上晃动，像追魂的鬼火。墨苏心里一沉，他算准了三更换哨的间隙，却没料到潜龙阁竟在密道出口加了触发式警报。他贴着墙根往假山方向跑，指尖摸向袖中的 “断念针”，刚要转身对抗追来的暗哨，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一股力道将他猛地拉入假山的缝隙中。
“别动！”
女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桂花香的气息拂过耳畔。墨苏瞳孔骤缩，借着月光看清来人 —— 是苏云漪！她穿着夜行衣，墨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白日里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假山缝隙极窄，仅容两人侧身相贴，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后背的温度，还有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你究竟是哪边的人？” 苏云漪的声音带着冷意，指尖却没松开他的手腕，反而攥得更紧，“粘杆处的暗桩？还是三爷党的细作？”
墨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暴露身份就是死路一条。他故意露出慌乱的神色，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个想谋前程的穷书生，刚才在藏真阁外迷路，误触了警报，求姑娘放我一条生路！”
“穷书生？” 苏云漪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枚黄铜令牌，塞进他掌心，“潜龙阁的‘潜龙勿用’令，穷书生会认得？”
令牌入手冰凉，墨苏指尖摩挲着背面的四字篆文，心脏狂跳 —— 这是潜龙阁高级谍探的标记，苏云漪竟有这种令牌！他刚要辩解，苏云漪却凑近他耳边，气息灼热：“明日戌时，琉璃厂火神庙来见我。若不来，今夜的警报，就是你的催命符。”
话音刚落，回廊上传来暗哨的呼喊：“这边没有！去那边搜！” 苏云漪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向假山另一侧的密道：“从这里走，直通后院柴房，别被人发现。”
墨苏踉跄着钻进密道，回头时，只看见苏云漪转身走向暗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婉：“我巡夜时听见动静，过来看看，没发现异常，许是风刮动了铜铃。” 暗哨的质疑声渐渐远去，密道里只剩下墨苏粗重的呼吸。
他摸着密道的石壁往前走，指尖还残留着苏云漪掌心的温度，还有令牌上 “潜龙勿用” 四个字的刻痕。她明明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却为何要放他走？是试探？是招揽？还是另有图谋？无数疑问像乱麻般缠在心头，让他脚步都慢了几分。
密道尽头是柴房，堆满了干燥的稻草，散发着烟火气。墨苏钻出来时，柴房的窗户透着微光，外面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 三更已过，他暂时安全了。他靠在柴堆上，掏出那枚令牌仔细看：正面刻着 “潜龙” 二字，边缘有细微的锯齿，令牌内侧藏着个极小的凹槽，里面塞着半片桂花香囊，粉末还未散尽。
“鱼饵令。” 墨苏瞬间反应过来 —— 这是潜龙阁用来追踪的特制令牌，香囊粉末能在三个时辰内留下独特气味，无论他逃到哪里，暗哨都能循着气味找到他。苏云漪这是既给了他 “生路”，又给了他 “死局”，若他明日不去火神庙，就会被潜龙阁的人追杀；若去了，又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陷阱。
他将令牌藏进稻草堆深处，又摸出苏云漪刚才塞给他的帕子 —— 刚才混乱中没注意，此刻展开一看，米白色的绢帕角绣着个 “云” 字，用的是苏绣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墨苏想起老茶头说过的潜龙阁暗号 —— 不同绣字代表不同任务等级，“云” 字对应的是 “策反”，意味着苏云漪若带他见的人，是来劝降他的。
他靠在柴堆上，闭上眼睛，脑中复盘着诗会别院的布防 —— 东厢房三个明哨，南院五个，北院两个，西跨院一个，共十一个明哨，还有三个流动暗哨藏在竹林、假山和曲水流觞的石桥下。苏云漪带他走的假山密道，恰好是布防图的盲区，说明她对别院的布局了如指掌，地位远超普通宾客。
“色字头上一把刀。” 父亲的教导突然在耳边响起，墨苏猛地睁开眼，暗自责备自己刚才在假山缝隙中竟生出片刻的慌乱。苏云漪的美貌与手段，都是她的武器，自己若是被表象迷惑，迟早会栽在她手里。
天快亮时，墨苏从柴房的天窗爬出去，贴着墙根溜回翰墨斋。小安还在睡梦中，阿绣在灯下装订古籍，见他回来，连忙递过一杯热茶：“掌柜的，您昨晚去哪了？老茶头派人来问了好几次。”
墨苏接过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他走到灶台前，掀开密格，从《资治通鉴》第三卷的挖空夹页中取出一张纸条，用炭笔写下密语：“鱼咬钩，女谍露，令牌入手，请示下一步。” 这是粘杆处的紧急密语，“鱼” 指自己，“女谍” 是苏云漪，“令牌” 则是那枚 “潜龙勿用” 令。
他将纸条重新藏回夹页，又把苏云漪的帕子和令牌分藏在两个密格 —— 帕子藏在父亲的 “清白砚” 下，令牌藏在陈梦雷的盐商纸条旁。他不敢将两者放在一起，生怕其中有追踪装置，相互干扰。
做完这一切，墨苏坐在案前，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却一片阴霾。他知道，从苏云漪塞给他令牌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再是单纯的 “潜入者”，而是沦为了粘杆处与潜龙阁之间的 “双面饵”。明日戌时的火神庙之约，是他必须走的一步棋，却也是一步生死未卜的险棋。
他摸出父亲的 “清白砚”，指尖摩挲着砚底的 “行诡道，守初心”，忽然想起苏云漪在假山缝隙中说的话：“若不来，今夜的警报，就是你的催命符。” 她的语气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或许，她也并非完全忠于潜龙阁？
墨苏深吸一口气，将砚台放回密格。无论苏云漪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赴约。这不仅是为了完成粘杆处的任务，更是为了查清父亲的冤案 —— 苏云漪既然认识潜龙阁的高层，或许知道当年构陷父亲的真相。
窗外的槐花还在落，飘进书肆，落在案上。墨苏拿起那本被退回的《资治通鉴》，翻到钱谦益的批注页，看着那些自己伪造的字迹，忽然觉得这场谍战就像这本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唯有守住初心，才能在乱局中找到生路。
他知道，明日的火神庙，将是一场新的博弈。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 无论是陷阱还是机遇，他都要去闯一闯，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自己的使命，也为了弄清苏云漪背后的秘密。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墨苏的脸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他握紧手中的《资治通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戌时，琉璃厂火神庙，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