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几乎让苏芷窒息,直到退出帐外,夜风灌入肺腑,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那位江蓠将军的目光太过锐利,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暗自苦笑:
这比应对导师答辩还要费劲。
引路的士兵将她带到伤兵营边缘一顶低矮破旧的帐篷前。
掀开厚重的毡帘,里面空间狭小,仅有一张铺着干草的木板和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然而,对于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生、又经历了高强度精神考验的苏芷来说,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已经很难得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想:好歹算个单间,总比露宿或者与重伤员挤在一起强。
没过多久,王焕队长端着一个粗陶碗和一个黑面饼走了进来。
碗里是浓稠的糊状物,面饼则坚硬得能当砖头。
王焕将食物递给她,脸色依旧严肃,但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
“苏医官,将军有令,你好生歇息,明日起全力救治伤员。这是你的晚食。”
“医官?”
苏芷对这个称呼略感意外,接过碗的手顿了顿。这身份转变未免太快了些。
王焕看出她的疑虑,补充道:“你既懂医术,军中便以此相称。
眼下伤员众多,正是用人之际。”
苏芷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许多,道了声谢,便小口尝试那碗糊糊。
一股混合着黍米、可能还有某种野菜略带焦糊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那面饼更是需要用力才能扯下一小块,在口中需反复咀嚼才能下咽。
她一边费力地吃着,一边在心里哀叹:
这伙食水平,连实验室里喂小白鼠的饲料都比不上,长期下去,营养肯定跟不上。
王焕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帐篷里找了个树桩坐下,开口道:
“苏医官来自海外,想必见识广博。不知贵乡风物,与我中原有何不同?”
苏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盘问来了。她放下陶碗,打起精神应对。
这哪里是闲聊,分明是背景调查,她只得继续沿用那套海外遗孤,寻药遇难的说辞,尽量描述得虚无缥缈,避免涉及具体细节。
“哦?海外竟也用铜钱交易么?房屋形制如何?可有兵甲战阵?”
王焕的问题逐渐深入,看似好奇,实则刁钻。
苏芷头皮发麻,只能凭借有限的历史知识和想象力勉强应付,说到海外岛屿散落,风俗各异。
每一句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哪个细节与这个时代的认知产生矛盾。
这细作的嫌疑,看来是没那么容易洗脱了。
王焕静静听着,不时插问一两句,直到苏芷说得口干舌燥,他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临走前又看了苏芷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苏医官早些安歇,明日营中伤患,还望尽力施为。”
帐篷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和目光。
苏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般瘫倒在坚硬的木板床上。
干草硌得她不舒服,但她连翻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精神上的高度紧张远比身体的劳累更折磨人。
她望着帐篷顶那个透进丝丝寒气的破洞,现代生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温暖的宿舍、便利的各种设施……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扼住了她。
别人穿越要么锦衣玉食,要么自带系统金手指,她倒好,直接空降到炼狱模式,顶着细作嫌疑,还得靠拼医术才能苟活。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