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嶂的再次潜入,牵动着云霞关内所有知情者的心。
这一次的行动比之前更加危险,目标也更加明确——夺取那可能蕴含着更强生机,也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毒壤与毒草样本。
苏芷连夜赶制了几个特制的小陶罐,内壁用蜂蜡反复涂抹,力求密封,用以盛放土壤样本。
又准备了几个小巧的玉盒,用于存放植物样本,玉质温润,或许能更好地保存其特性。
她再三叮嘱张嶂,取样时务必极其小心,避免直接皮肤接触,尤其那紫煞罗喉草,其毒性恐怕非同小可。
凌霜则凭借记忆,绘制了紫煞罗喉草更详细的形态图,并标注了其根、茎、叶可能蕴含毒性的强弱区域,建议张嶂优先采集相对安全的根须部分。
两天后的深夜,张嶂带着两名最精锐的斥候,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阴影,再次沿着那条近乎垂直的险峻小路,向西北山谷摸去。
关隘内,江蓠、苏芷等人彻夜未眠,在议事厅中焦急等待。
时间在寂静与担忧中缓慢流逝。
直到天际再次泛起微光,议事厅外才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将军!张副将他们……回来了!”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厅门被推开,只见张嶂和一名斥候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两人皆是满身污泥,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脸上带着疲惫与尚未褪去的惊悸。
张嶂的左臂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渗出的血迹隐隐发黑。而另一名斥候,却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江蓠心中一沉,上前一步。
张嶂喘着粗气,将紧紧绑在胸前的一个小包裹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声音沙哑:
“将军,苏姑娘,东西……带回来了。但……我们被发现了!”
原来,他们三人凭借高超的潜行技艺,再次成功潜入山谷,并顺利接近了那片紫黑色的土壤区域。
那里的土壤触手阴寒,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类似伴生菌的活性。
他们迅速采集了土壤,又找到一株较为偏僻的紫煞罗喉草,小心挖取了部分根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沿原路撤回时,山谷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唿哨,与之前在野狼峪听到的如出一辙!
紧接着,数道黑影从暗处扑出,直取他们!这些黑影身手矫健,招式诡异,不似普通狄兵,更像是专职的护卫或杀手。
一番短暂的、无声却凶险至极的搏杀在黑暗中展开。
张嶂他们拼死抵抗,且战且退,一名斥候为了掩护他们,被一道淬毒的袖箭射中咽喉,当场殒命。
张嶂也在搏杀中被对方的兵刃擦伤,伤口立刻传来麻痹与刺痛感,幸好他及时服下了苏芷准备的通用解毒丸,才勉强压制住毒性。
他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最终摆脱了追杀,沿着那条险路逃了回来,但显然,对方已经察觉,并且加强了警戒。
“那些袭击我们的人,穿着深灰色的紧身衣,脸上……也带着面具,不过是黑色的,没有蛇形图案,动作狠辣,训练有素。”
张嶂补充道,将带回的包裹推向苏芷,“苏姑娘,东西在此,万幸没有丢失。”
苏芷心中一紧,既为带回的样本感到庆幸,也为牺牲的斥候和张嶂的负伤而沉重。
她先检查了一下张嶂的伤口,确认只是普通毒药,并非蚀灵毒髓,仔细清理包扎后,才将注意力转向那个包裹。
她戴上特制的手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
里面是三个密封的小陶罐和一个玉盒。
她先打开一个陶罐,一股浓郁了数倍不止的、混合着刺鼻甜腥与土壤腥腐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让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罐中的土壤颜色深紫发黑,在油灯的光线下,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微的、比之前河滩样本明亮得多的荧光颗粒在其中闪烁!
活性果然更强!
她又打开玉盒,里面是几段带着细密根须的紫黑色草根,断口处渗出些许粘稠的、同样是深紫色的汁液,散发着比叶片和果实更加内敛却也更显阴寒的气息。
“就是它们!”凌霜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样本中蕴含的强烈特性,语气肯定。
“张副将辛苦了,且先去疗伤休息。”
江蓠拍了拍张嶂未受伤的肩膀,语气沉重,“牺牲的兄弟,厚葬,抚恤加倍。”
张嶂和那名斥候退下后,议事厅内只剩下核心几人。
“对方已经警觉,那条小路恐怕不能再用了。”江蓠看着地图上那片山谷,“而且,他们必然猜到我们的目标与这些毒物有关,定会加强防范。”
苏芷将所有样本重新封好,抬头看向江蓠,眼神坚定:
“将军,样本既已取回,当务之急,是立刻进行研究。若能从中培育出更强的伴生菌,或者分析出克制毒髓的关键,我们就能掌握主动。至于那山谷……或许在我们取得突破之前,不宜再贸然行动。”
江蓠点了点头:“不错。敌暗我明,强攻不利。便让他们先紧张几日。苏姑娘,凌姑娘,这里便交给你们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苏芷和凌霜带着样本,立刻返回了实验室。
她们知道,时间变得更加宝贵了。
接下来的几天,实验室成了云霞关内最忙碌也最充满希望的地方。
苏芷将带回的新土壤样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直接进行伴生菌的扩繁培养,另一部分则进行成分分析。
她发现,这山谷中的毒壤,不仅伴生菌活性极强,还富含多种特殊的矿物质和有机质,似乎是经过长期特定环境演化形成的。
她用新土壤扩繁出的伴生菌,荧光亮度远超之前,在对抗蚀灵毒气的试验中,净化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
同时,她和凌霜也开始小心翼翼地研究那紫煞罗喉草的根须。
她们发现,其汁液毒性极其猛烈,一滴便能瞬间杀死试验用的动物。
但奇怪的是,当她们将极微量的根须汁液,滴入高活性的新伴生菌培养液中时,菌群的荧光会在短暂黯淡后,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活性竟有进一步的提升!
“以毒养菌?”苏芷看着这奇异的现象,若有所思,“难道这紫煞罗喉草,不仅是毒源,某种程度上,也是维持这片特殊生态,滋养伴生菌的关键?”
凌霜也深感震惊:“匪夷所思……但若如此,那紫玉芝作为更高层次的存在,其与这毒草、毒菌的关系,恐怕更为复杂玄妙。”
她们尝试将新培育的高活性菌液,再次用于忠戟的伤口。
效果果然比之前明显!伤口边缘那紫黑色的坏死组织,被侵蚀、分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虽然依旧缓慢,但已能看到希望。
忠戟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一些,这让所有人都备受鼓舞。
然而,就在研究取得初步进展,云霞关上下稍感宽慰之时,坏消息再次从边境传来。
斥候飞马来报:
野狼峪的北狄大军,在经过数日的沉寂后,突然有了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同时,在西北方向,那处毒草山谷的外围,发现了更多北狄精锐活动的痕迹,似乎是在布防,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什么?”江蓠看着地图,眉头紧锁。
苏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对方丢失了样本,加强了戒备,如今又调动兵马……这绝不像是单纯的防御。
“恐怕……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安静研究的时间了。”
苏芷轻声道,“那个黑袍人,他损失了重要的毒草样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在酝酿着……更猛烈的报复。”
实验室窗外,天色阴沉,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能否在下一轮更猛烈的冲击中继续燃烧,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