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四壁由墨玉砌就，温润的玉色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墙角嵌着十二颗拳头大的聚灵灵石，平日里只泛着若有若无的莹光，此刻却因室内灵力波动，透出暖融融的白光，像十二颗小太阳，将密室烘得几分暖意。床头的青铜香炉里，凝神香正袅袅燃着，烟缕如淡青色的丝带，缠过铺着云丝软垫的白玉石床——软垫边缘绣着暗纹寒梅，是柳氏怕韩雪清畏寒，特意找绣娘绣的，针脚细密，藏着细碎的心疼。
韩雪清盘膝坐在石床上，双手交叠按在丹田前，眼帘轻垂。九生冰清丸的药效正顺着喉间往下滑，温温凉凉的，像一汪清泉，刚触到丹田就散成细流，滋养着平日里总泛着寒意的经脉。这是韩父托人从灵剑宗换来的灵药，前两丸都顺顺利利，他甚至觉得寒脉都温顺了些，可这次，那缕药效刚碰到寒脉的瞬间，却骤然失控。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烧红的烙铁，又像是冰封的河床突然被惊雷劈开，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疯狂蔓延，瞬间席卷四肢百骸。韩雪清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出青白色，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急促，喉间涌上一股冷意，连带着牙齿都开始打颤。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被药效滋养的寒脉，此刻像是被唤醒的凶兽，疯狂吞噬着药效里的凉意，又反哺出更汹涌的阴寒，顺着血管往心口窜去，每一寸都带着冰锥刺骨的疼。
“师……师兄！”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汗刚冒出来就被体内的寒气冻住，凝成细小的冰晶，挂在眉骨和下颌线上。一颗冰晶顺着下颌滑落，“嗒”地砸在白玉石床上，声响在安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像冰粒碎在了心尖上。
夜玄钰原本坐在对面蒲团上调息，听到这声呼喊，猛地睁开眼。他的目光刚落到韩雪清身上，脸色就骤变——淡青色襦裙下，韩雪清的皮肤正隐隐透出冰蓝色，连呼出的气都裹着白雾，落在衣襟上瞬间凝成薄霜。夜玄钰掌心骤然泛起金色的暖阳灵力，快步冲到石床边，灵力如流水般涌向韩雪清的丹田：“别慌！守住心神，用《清心诀》锁住丹田！”
可灵力刚触到韩雪清的衣料，就像撞上了一堵冰墙，被一股更狂暴的寒气弹了回来，夜玄钰的手背瞬间麻了半边。他心里一沉——这不是普通的寒脉躁动，是寒脉症彻底爆发了。他之前见过韩雪清犯病，可从未有过这般猛烈的势头，那股寒气几乎要冲破韩雪清的身体，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韩雪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襦裙下摆跟着晃动，露出的脚踝泛着青白，连脚趾都冻得蜷缩起来。他想按夜玄钰说的运转《清心诀》，可经脉像是被冻住的水管，灵力在里面根本流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气往心脉冲去。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夜玄钰渐渐重影，他甚至想干脆昏过去，把这钻心的疼都抛开。
“雪清！”夜玄钰见他嘴唇泛成青白色，眼神也开始涣散，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发紧。他顾不上男女之别——他一直以为韩雪清是女子，平日里总刻意保持分寸，可现在人命关天，哪还容得半分犹豫。夜玄钰猛地蹲下身，手臂穿过韩雪清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来。
入手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轻，可寒气却重得惊人，瞬间透过玄色劲装渗到皮肤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但夜玄钰反而抱得更紧了些，让韩雪清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把体温尽可能传过去。他能感觉到韩雪清的后背在剧烈颤抖，连呼吸都带着断断续续的痛哼，喉间的腥甜越来越重，忙低声安抚：“撑住！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抱着韩雪清轻轻放回石床，自己也盘膝坐下，让韩雪清靠在自己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这样既能稳住韩雪清的身形，又能更精准地输送灵力。夜玄钰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按在韩雪清的后心和丹田处，指尖凝聚起更精纯的暖阳灵力，缓缓注入：“别怕，我们一起扛，把寒气一点点逼出去。你看，聚灵阵都在帮我们呢。”
韩雪清靠在夜玄钰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针香——混着暖阳灵力的暖意，像是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松柏，让人安心。夜玄钰的胸膛很结实，温热透过薄薄的襦裙渗进来，驱散了些许寒意；掌心的温度更像是两团小暖炉，护着他快要冻僵的经脉。可体内的寒气却像有了意识，疯狂冲撞着夜玄钰的灵力屏障，甚至顺着夜玄钰的掌心，往他体内窜去。
“师兄……别管我……”韩雪清艰难地转动喉咙，声音细若蚊蚋。他想推开夜玄钰，可手臂重得抬不起来，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攥住夜玄钰的衣袖——锦缎布料被他捏得发皱，指尖的冷汗浸进布料里，“你会被连累的……你的灵力……会被寒气伤了……”
“胡说！”夜玄钰厉声打断他，掌心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灵力也更精纯了些，“我们是并肩查案的队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再撑会儿，你感受下，九生冰清丸的药效还在和寒脉对抗，再加把劲就能稳住！”
话音刚落，韩雪清体内的寒气突然掀起巨浪，猛地冲破灵力屏障，直逼心脉！他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吐出来，溅在夜玄钰的玄色劲装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刺眼得很。意识瞬间模糊，眼前只剩下夜玄钰焦急的脸庞，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喊：“雪清！别睡！看着我！”
夜玄钰看着那抹鲜红，眼底瞬间布满红血丝。他知道，普通的暖阳灵力压不住这股寒气了——唯一的办法，是灵剑宗的禁术“燃灵术”。这术法要燃烧自身灵力，能催生出数倍的暖阳之力，可代价极大，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灵力倒退，甚至可能影响日后修行。可他没有选择，哪怕赌上修为，也不能让韩雪清出事。
夜玄钰轻轻托起韩雪清的下巴，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声音坚定却温柔：“雪清，看着我。我要用‘燃灵术’帮你，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千万别昏过去，好不好？我们一起撑过去。”
韩雪清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可他还是努力睁着眼，看着夜玄钰的眼睛——那里面燃着一团火，有焦急，有坚定，还有他看不懂的心疼。他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攥得更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师兄白牺牲，也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男扮女装的秘密。
夜玄钰闭上眼，体内的灵力瞬间燃烧起来！玄色劲装下，他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越来越亮，像把整个人裹在光里。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不再是温和的暖意，而是像两团真正的火焰，死死抵住韩雪清体内的寒气。燃烧灵力的痛苦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额前的墨发，可他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他怕韩雪清担心。
韩雪清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灵力涌入体内，像春日骄阳融化寒冰，可灼烧感也随之而来，冷热交替的疼让他浑身痉挛，指甲几乎要嵌进夜玄钰的衣袖里。但他没松手，也没昏过去，反而集中起所有意识，慢慢运转《清心诀》。淡蓝色的灵力从丹田升起，虽微弱却坚定，顺着夜玄钰的金色灵力，一起往经脉里走。
两种灵力缠绕在一起，成了一道冰与火交织的光带，在经脉里缓缓游走。遇到寒气凝结的地方，金色灵力负责融化，淡蓝色灵力负责将寒气往四肢导。密室里的聚灵灵石像是被这股韧劲打动，莹光骤然璀璨，无数细小的灵气丝飘出来，像萤火虫般围着两人打转，一点点汇入他们体内，支撑着不断消耗的灵力。
寒气还在反扑，有一次甚至顺着韩雪清的手腕经脉窜向夜玄钰的手臂。夜玄钰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发麻，却立刻加大燃灵术的力度，金色灵力暴涨，把寒气压了回去。韩雪清感觉到了，他更努力地运转清心诀，淡蓝色灵力紧紧贴着金色灵力，像在帮它加固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寒气被两种灵力逼出韩雪清的指尖，化作白雾消散时，他体内的经脉终于恢复平静。九生冰清丸的药效重新发挥作用，温温凉凉地滋养着受损的寒脉。韩雪清浑身脱力，瘫在夜玄钰怀里，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夜玄钰松了口气，燃灵术的反噬瞬间袭来，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可他第一时间是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将韩雪清放平在石床上，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一枚朱红色的护心丹——这是师父给的保命药，他一直没舍得用。夜玄钰捏开韩雪清的嘴唇，将丹药轻轻放在他舌头上，又倒了点水喂他咽下去，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没事了……寒气压下去了。”
韩雪清看着夜玄钰苍白的脸，还有他嘴角的血丝，心里又疼又酸。他伸出颤抖的手，碰了碰夜玄钰的脸颊——很烫，还沾着冷汗。“师兄……你怎么样？很难受对不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夜玄钰手背上。
“我没事，”夜玄钰勉强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掌心依旧温暖却虚弱了许多，“就是灵力耗得多了点，休息几天就好。你呢？寒脉还疼吗？”
“不疼了……”韩雪清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这样……”
“傻丫头，哭什么，”夜玄钰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珍宝，“能帮你稳住寒脉，比什么都重要。你好了，我们才能一起查司徒家的案子，一起回灵剑宗，不是吗？”
他还以为韩雪清是女子，语气里满是对师妹的呵护。韩雪清听着，心里又愧疚又温暖——师兄的守护像种子，在他心底扎了根，可他不敢坦白自己的性别，怕师兄觉得被欺骗。
就在这时，密室石门被推开，韩父和柳氏急急忙忙走进来。柳氏手里拿着暖炉和安神汤，看到韩雪清，快步上前放下东西，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不再冰凉，眼眶却红了：“刚才听到动静，我和你爹都快吓死了，你怎么样了？”
韩父搭着韩雪清的脉搏，片刻后松了口气，对夜玄钰抱拳道：“夜公子，多谢你。雪清的脉搏稳了，寒脉也温顺了。”他递过一个玉制药瓶，“这是‘紫河车丹’，能补灵力、修经脉，你耗损太大，务必收下。”
夜玄钰想推辞，可韩父坚持，韩雪清也满眼担忧地看着他，只好接过：“多谢韩伯父。护着雪清是我该做的。”
柳氏擦了擦眼泪：“快回房休息，我让厨房炖当归乌鸡汤，给你们补补。”
韩父扶着韩雪清的胳膊，夜玄钰却抢先扶了另一侧，声音虚弱却坚定：“韩伯父，我送他回房吧，他现在还虚，我看着他躺下才放心。”
两人搀扶着韩雪清走出密室，晨雾已散，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地上成了斑驳的光点。竹叶上的露珠“嗒嗒”滴落，风里带着桂花香。韩雪清看着身边的夜玄钰——他脸色苍白，走路也不稳，却牢牢扶着自己，生怕他摔倒。
韩雪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尽快变强，治好寒脉症，保护自己，也保护师兄，再也不让他为自己冒险。等查完司徒家的案子，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师兄自己的性别。
这份在生死边缘滋生的情谊，温暖而坚定，成了他接下来查案路上，最强大的力量。青阳城的风拂过发梢，韩雪清吸了口气，脚步渐渐稳了些——前面是他的房间，里面有暖炉和安神汤，身边有他想守护的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