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岁末,紫禁城四处都透着辞旧迎新的热闹劲儿,宫人们忙着张灯结彩,朱红宫墙上挂满了寓意吉祥的灯笼,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腊梅香与年货的甜腻气息。
乾隆却在这忙碌时节,又一次强行拉着傅恒加入爱新觉罗家的组群,还特意下了口谕,非让他陪着参加大年初一的宗亲宴会不可。
每年都来这么一出,傅恒觉得他都要疲惫了——如何婉拒姐夫的爱,这是他一生又一生都没解决的课题。
整个宴会上,放眼望去,满殿皆是姓爱新觉罗的宗室王公,只有他一个不姓爱新觉罗的男人,起初每逢这般场合,他总免不了浑身不自在,端着酒杯的手都带着几分拘谨,可年年如此,他尬着尬着,竟然有些习惯了,主要是其他人也习惯了。
说不准哪年他若真不出现,众人反倒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忍不住问上一句“傅中堂怎么没来?”
正月,乾隆在紫禁城主持各种典礼祭祀活动、筵宴宗室王公大臣,按照往年惯例,待这些典礼仪式结束后,乾隆便会带着后宫嫔妃移居圆明园,于山高水长处庆祝上元节,与众人一同观赏绚烂的烟火。
但今年却格外不同,他在宗亲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表示:“今年皇后将有弄璋之喜,行动不便,朕不忍让她与腹中孩儿经受车马劳顿之苦,今年的上元节,便留在紫禁城里过。”
这番话一出,满殿皆惊,随即又化作一片赞叹之声。
如此行为,就连进宫给曦滢请安的娘家人,见了曦滢都忍不住感叹:“皇上对娘娘当真是体贴入微,这份心意,怕是找不出第二份了。”
曦滢认证,起码在这件事上,乾隆倒是体贴得像个人,知道不叫她太过于折腾。
同理还有亲蚕礼,彼时已经临近曦滢的预产期了,自然不可能亲自参加。
于是乾隆打算遣官代为主持。
曦滢想了想说:“叫曦月替我去吧。”
乾隆有些犹豫:“亲蚕礼毕竟是皇后主持的大典,叫贵妃去,会不会抬举太过了?”
曦滢倒是不在意,毕竟高曦月如今所得的超出贵妃规格的荣耀都是她自己愿意给的:“无妨,叫她去吧。”
乾隆转念一想,高斌如今还在直隶总督任上主持治水工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让他的女儿代皇后主持亲蚕礼,既彰显了对高家的恩宠,也算是给高斌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能更安心地为朝廷效力。如此一举两得,他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明日朕便让有司准备。”
旨意很快传到承乾宫,高曦月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坤宁宫谢恩,只是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情愿。她走到曦滢面前福身行礼,语气带着些许委屈:“娘娘,亲蚕礼还得出宫去先蚕坛斋戒,流程繁琐不说,臣妾还得在外头待上大半日。如今娘娘临盆在即,臣妾想在宫里守着您,万一您有什么动静,臣妾也能第一时间在旁伺候。”
曦滢看着她那副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故意板起脸说道:“旨意已经发出去了,内务府都开始筹备了,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这亲蚕礼本就重要,如今正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去谁去?难不成叫慎贵妃代替我去?”
见高曦月还想反驳,她又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诱哄的语气说:“而且亲蚕礼按例有外命妇随行,到时候内务府的名单送来,我把你额娘的名字也勾上,让她也来观礼,你不就能趁机见你额娘一面了?”
这宫里唯一一个能随便见外命妇的,只有曦滢而已,其他人只能在生产的时候才能召母亲入宫照应,高曦月虽然在曦滢的放水之下,隔三差五能收到母亲送来的东西,甚至偶尔能在坤宁宫见上一面,但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典礼上相聚,却是极为难得的。
她听到这话,眼中瞬间亮起光芒,方才的不情愿也消散了大半。
高曦月想来想去,终于不哼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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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刚过,紫禁城里的春寒还未完全褪去,坤宁宫的暖阁内却始终暖意融融,曦滢的娘家人也进宫侍奉了。
上次生璟瑟的时候进来的是四嫂,但近来乾隆对四嫂的某些行径颇有些微词,加上魏嬿婉极力争取,这回进宫的人变成了魏嬿婉。
曦滢特意下懿旨,让她进宫的时候可以把诗妤带上,免得她在宫里惦记女儿。
魏嬿婉如今已经进化成了,但自入宫后,她便日日陪伴在曦滢左右,端茶递水、读诗解闷,将她照料得无微不至。
这日午后,两人坐在暖阁闲话家常,魏嬿婉看着曦滢温和的侧脸,忽然轻声感叹了一句:“嫁给谦哥真好。”
曦滢闻言,抬眸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与疑惑:“怎么突然这么说?”
突然就想秀恩爱了?倒也不是不行。
魏嬿婉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到曦滢面前,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真挚:“若是嫁给旁人,嬿婉便再也没机会侍奉在娘娘左右了,如今的光景,倒是像出宫嫁人之前一样。”
曦滢接过橘子,尝了一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她看着魏嬿婉眼中的真切,不由得笑了:“原来你说的‘好’是因为这个,在宫里伺候人,每日要守着诸多规矩,你也不是没吃过这个苦,有什么好?”
魏嬿婉一脸认真和感激:“虽然嬿婉在宫中吃了苦,可遇见娘娘,就是嬿婉进宫最大的福份了,能在娘娘身边伺候,便是最好的。娘娘和富察家对嬿婉与魏家有再造之恩,您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佐禄在西北也得了提拔,如今也是个外委把总了,若不是谦哥托二伯哥(傅清)管教提拔佐禄,他不可能改邪归正。”
“哦?你弟弟倒也出息了。”虽然把总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但比起之前提笼遛鸟,欠债赌博的街溜子,那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未来他能走到哪一步,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