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勉强睁开眼的苏蔓,声音虚弱却坚定:“不能……停在这里……巡防营……很快会到……”
他再次强撑着站起来,将苏蔓也拉起来,把她的手臂架在自己未受伤的肩膀上。
“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河岸,向着未知的、危机四伏的荒野深处走去。
身后,是宏伟却冰冷的帝都城墙。
身前,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的逃亡之路。
而苏蔓眉心的追魂印,在那支弩箭被拔出、厉锋鲜血涌出的瞬间,似乎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刹。
荒野的夜,比城中更冷,风如同刀子,刮过两人湿透的衣衫,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每一声虫鸣,每一道掠过的黑影,都让神经紧绷到极致。
苏蔓几乎是被厉锋半拖半抱着前行。他的伤腿每一次落地都带来剧烈的摇晃和压抑的闷哼,但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稳如磐石,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此,支撑着两人不至于倒下。
他们不敢走官道,甚至连被人踩出的小径都避开,只能在及膝的荒草和灌木丛中艰难跋涉。荆棘划破了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混合着污泥和之前的血迹,狼狈不堪。
苏蔓的意识在寒冷、疼痛和极度的疲惫中浮沉。眉心的追魂印不再剧烈跳动,却转化成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骨内啃噬,让她头晕目眩,恶心反胃。她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能看到远处黑暗中,有一双燃烧着黄金火焰的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坚持住……不能晕……”厉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蔓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暂时清醒了几分。她看向厉锋,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毫无血色的侧脸。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颈侧,体温高得吓人。
他在发烧,伤势感染了。再加上腿上的新伤和失血……
苏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追兵,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你的伤……”她喘息着说道,声音微弱。
厉锋没有回答,只是更加快了脚步——如果那踉跄前行的动作还能称之为“快”的话。他似乎在凭着某种本能或者说残存的地图记忆,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翻过一个长满低矮灌木的土坡后,前方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树林,而在树林边缘,隐约可见一个废弃的、半塌的土坯房轮廓,像是某个早已迁走的猎户或樵夫留下的。
“那里……”厉锋吐出两个字,几乎是带着苏蔓滚下了土坡,踉跄着冲向那座废弃的土房。
房子比想象中更破败,屋顶塌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角落还算完整,能勉强遮风。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尘土和几堆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