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亲赠《四书章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把刘远洋劈得外焦里嫩。望着那整整一箱散发着墨香和压迫感的典籍,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学会狗刨的人被扔进了汪洋大海。
村里人可不这么想。在大家眼里,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了不得啊!县太爷赠书!远洋这是要中状元的架势!”
“我就说远洋不是一般人,瞧瞧,连县太爷都看重他!”
最夸张的是张氏,现在见到刘小丫都客气得不像话,一口一个“秀才家妹子”,还偷偷问要不要给她哥说门好亲事,把刘小丫吓得见她就躲。
压力给到了刘远洋这边。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要是被人发现他这个“教化典范”连《大学》都读不通,那就不是丢脸的问题了,是欺君之罪啊!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学。于是刘家坳出现了新的奇景:
- 清晨,人们能看到刘远洋捧着《论语》在田埂上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后面是啥来着?”
- 晌午,他对着《孟子》发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得是多大的任啊?”
- 深夜,他的屋里还亮着灯,经常传出痛苦的哀嚎:“这之乎者也的,比造曲辕犁难多了!”
最惨的是王石头这些夜校学生。刘远洋现学现卖,今天刚搞明白“格物致知”,明天就拿来考学生:“王石头,你说说怎么格物?”
王石头一脸懵:“哥,啥是格物?是新犁的零件吗?”
“就是观察事物明白道理!”
“哦,那我格一下这个馒头,”王石头拿起馒头端详,“我格出来了,它应该就着咸菜吃!”
刘小丫看哥哥学得痛苦,自告奋勇要帮忙。可她认字还没哥哥多,经常出现这样的对话:
“哥,这个字念什么?”
“我看看……哦,念‘诰’。”
“什么意思?”
“……等我查查。”
有时候兄妹俩对着一个生字能研究半天,最后刘小丫灵机一动:“哥,要不咱们就假装这个字不存在?”
刘远洋的“创新教学法”在四书五经面前彻底失灵。他试着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编成顺口溜,结果编出来的版本是:“修好身子管好家,国家大事别抓瞎,天下太平吃瓜瓜。”被来视察的刘文柏听到,差点没背过气去。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刘远洋在翻看《诗经》时,无意中读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突然灵光一闪——这些经典里也有很多农事相关的内容啊!
他立即改变策略,专攻与农耕相关的典籍。果然,带着实际问题去读,理解起来容易多了。读《齐民要术》时,他还能举一反三:“原来古人早就发现豆类能肥田,看来我搞豆芽算是歪打正着。”
慢慢地,他摸索出了门道:先把经典当农书读,再当哲学读。虽然进度缓慢,但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
这天他正在研读《尚书·禹贡》,忽然听到外面喧闹。出门一看,竟是王石头带着一群年轻人,扛着新打的曲辕犁要去帮邻村开荒。
王石头见到他,兴高采烈地挥手:“远洋哥!我们去‘平天下’了!”
刘远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也许不必执着于把经典读得多精深。让这些年轻人识文断字,明事理,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好日子,不就是最好的“治国平天下”吗?
想到这里,他心情豁然开朗,转身回屋继续和之乎者也较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