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把手机收进背包，拉链拉到顶。他站在警局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刚才那张照片还在他脑子里转——灯柱上的拍摄角度，正好能拍到他写数字的全过程。
他知道有人在看，但他现在不想躲了。
他推开门，穿过大厅，电梯已经等在那儿。门开了，里面没人。他走进去，按下9楼。
周默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没关严，透出一条缝。林骁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
周默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个黑色卡片，放在桌上推了过来。卡片边缘镶着金线，在灯光下反着光。
“这是警用资源调用卡，全省通用。”周默说，“你刷它就能进任何封锁现场，调监控，查档案，甚至临时征用警力。”
林骁没碰那张卡。他站在原地，看着周默。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正明身份。不是外援，不是顾问，是警察。”
周默笑了下，靠在椅背上。“你现在才高三，高考还没考。警校要政审，体测，笔试，一轮都不能少。”
“你可以特招我。”
“特招也要流程。而且……”周默顿了顿，“你真觉得，拿个黑卡就是特权？这东西背后是责任，是记录，是问责。谁用了，为什么用，系统全记着。”
林骁盯着那张卡。“那你给我这张卡，不也是让我背锅？”
“我不给你选择。”周默把卡往他这边又推了点，“案子继续查，卡拿去用。保送的事，我来安排。”
“我不想走后门。”林骁声音低下来，“我想堂堂正正穿上那身衣服。”
周默抬头看他，眼神变了。
“你知道十年前有个线人叫林秀兰吗？”
林骁一愣。
“那是你妈的名字。”
他感觉胸口像被砸了一拳，呼吸慢了半拍。
“她不是病人？”林骁问。
“她是线人。代号‘白鸽’。当时我在查一个地下诊所贩毒案，她因为做护工混进去，提供了关键证据。但最后行动失败，线人暴露，她被人打伤，送到医院抢救，成了植物人。”
林骁站着没动，手指攥紧了背包带。
“你爸一直以为她是突发脑溢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那时候你还小。而且……”周默低头看了眼桌面，“那个案子背后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到。”
“是谁？”
“陈渊。”
林骁脑子嗡了一声。
“他当时是社科院的研究员，打着‘社会行为观察’的名义，实际上在操控那些诊所，做人体实验。你妈发现他在给病人注射不明药物，偷偷录了音，交给了我。”
林骁想起母亲病房里那些奇怪的针孔，还有父亲总说“医生说是并发症”。
“所以她不是病倒的。她是被灭口。”
周默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骁喉咙发干。“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刚确认一件事。”周默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泛黄的病历复印件，“那天你在篮球场写的三个数字——061。我在你妈当年的病历上看到了同样的笔迹。”
他把纸推过来。
林骁接过，看到一页住院记录背面，写着一行小字：“a=0.618”。下面画了个三角形，旁边标着“观测点3”。
“这是她的笔记？”林骁问。
“护士说，她清醒的时候常写这些。我们当时以为是胡言乱语。现在看……她在记录实验数据。”
林骁猛地抬头。“你是说，我妈也在调查陈渊？”
“不止是调查。”周默说，“她是第一个发现他用黄金分割率设计犯罪节奏的人。她说，他的行为有规律，像数学公式。”
林骁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陈渊会盯上他。
不只是因为他写小说。
是因为他妈妈。
“所以你让我当顾问，不是因为我厉害。”林骁声音冷下来，“是因为你知道我和这个案子有关。”
周默没否认。
“我是想保护你。但现在……你也藏不住了。”
林骁盯着那张黑卡。原来这不是通行证，是诱饵。
他忽然笑了下。
“你说我能调用全省资源？”
“只要你刷卡，系统就会放行。”
“那我现在就用。”
“你要去哪？”
“医院。我妈住过的病房。”
“那地方早拆了。”
“那就调当年的监控。”
“三年前火灾，备份烧了。”
“你骗人。”林骁盯着他，“省厅有异地存档。你要么现在帮我调，要么我自己去技术科刷脸。”
“你进不去。”
“试试看。”林骁转身要走。
“等等。”周默叫住他，“我可以帮你查一段。”
林骁停下。
“但你要答应我，别单独行动。陈渊已经在盯着你了，你每一步都在他计划里。”
“他也盯着你吧？”林骁回头，“不然你怎么会留着抗焦虑药，还每天喝五杯咖啡？”
周默脸色变了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你开会打哈欠，手抖了一下。药瓶标签露出来一半，我记住了批号。”
周默沉默几秒，终于拿起内线电话。
“接档案科，调江城第一人民医院2013年神经外科b区监控，时间段：3月14号凌晨到早上八点。”
他挂了电话，看着林骁。
“等消息。”
林骁没说话，站在原地。
十分钟后，电脑弹出提示。视频文件传过来了。
周默点开。
画面是走廊，黑白的，时间戳跳着数字。凌晨三点十七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近镜头。他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手里提着个金属箱。
他走到314病房门口，停了几秒，然后进去。
三分钟后出来，箱子不见了。
林骁死死盯着屏幕。
那个动作习惯，和金库案里假扮快递员的人一模一样。
左脚在前，右腿微拖。
“是他。”林骁说。
“你确定？”
“走路姿势不会错。”
周默快速截图，发给技术科比对步态。
“如果确认是他，我们就有了直接证据，证明他十年前就在作案。”
林骁盯着画面，突然说：“回放一下他进门那刻。”
周默倒回去。
男人低头看门牌，抬手推门。就在他抬手时，袖口滑下去一点，露出手腕内侧。
一道疤痕。
Z字形。
林骁瞳孔一缩。
他立刻翻出自己笔记本，找到一页草图。那是他根据陈默坠楼前手掌压痕画的纹路复原图。
两个图案完全一致。
“这不是第一次。”林骁声音发紧，“他早就开始实验了。从我妈开始，一直到陈默，再到我。”
周默看着他。
“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不是偶然卷进来的。你是他选中的变量。”
林骁没回话。
他拿起背包，转身就走。
“你去哪？”周默问。
“医院旧址。”
“那里现在是商业街。”
“我知道。”林骁站在门口，“但有些事，必须亲眼看到才算数。”
“你不能一个人去。”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林骁回头，“我妈当年一个人面对他，我没替她挡过一次。现在我不能等命令。”
周默没再拦。
林骁走出办公室，电梯门关上。
他低头看手机，相册里还存着母亲最后清醒时的照片。她躺在病床上，手指微微动着，像是在写字。
他一直以为她在做梦。
现在他知道，她在记录真相。
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没有号码，只有一句话：
“你妈写下第一个数字那天，你才六岁。”
林骁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滑动，打开通讯录。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响了三声。
没人接。
他放下手机，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
车钥匙在他口袋里，是父亲上周塞给他的。
“以后晚上回来晚，自己开车。”他说。
林骁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后视镜里，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猛踩油门，车子冲出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