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走出散打馆，手里还攥着那张从打印室顺出来的可疑U盘。走廊灯光比刚才暗了些，可能是电压不稳。他没停步，直接拐进技术楼三层的电子物证分析区。门禁刷卡处贴着“非授权人员禁止入内”，但他昨天就记住了周默给的临时权限码。
输入六位数密码，门“嘀”一声开了。
房间不大，靠墙一排服务器机柜闪着绿灯，中间摆了三台高配工作站。最里面那台前坐着个穿荧光条卫衣的女生，银色短发，戴着猫耳式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像在弹钢琴。
她没抬头，只伸出左手比了个暂停手势。
林骁把手机和U盘放在桌角。“技术科那边说你最快。”
“三秒。”她头也不抬，“破解时间，不是聊天时间。”
“行，三秒就三秒。”
她右手突然一顿，转头看他。“你这手机……是被远程锁死的状态？”
“对。昨晚收到一条没号码的短信，之后相册自动上传了三张照片，再开机就进不了系统。”
她眯眼看了他两秒。“你不怕我把你手机里的小说草稿全删了？”
“怕。但更怕有人用它当跳板黑进警校内网。”
她轻哼一声，插上数据线，打开终端界面。屏幕瞬间跳出十几个命令窗口，代码瀑布一样往下滚。
不到十秒，她拔掉线，把手机推回来。“好了。”
林骁解锁试了下，桌面恢复正常。“这么快？”
“不是我快。”她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上的一段代码，“是你的手机太老实。对方用了基础级远程注入，连混淆都没做。我反向追踪到Ip，已经失效，但留下了日志碎片。”
她调出一个文件夹，命名是“林骁的脑细胞.virus”。
林骁皱眉。“这是什么？”
“我给病毒起的名字。”她说，“顺手的。”
林骁没接话，点开相册查看。原本被上传的照片现在显示“已加密”，点击查看需要二次验证。
“你设的？”
“不然呢？”她敲了两下回车，“现在只有你能看。指纹、面容、密码三重锁。要是再被入侵，手机会自动发送报警包到我的主机。”
林骁看了她一眼。“你叫沈知微？”
她动作顿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周默提过一次。省公安厅最近调来的技术支援，专攻电子取证。”
她没否认，低头继续清理残留脚本。屏幕上不断跳出“删除”“隔离”“封禁”的提示框。
林骁注意到她每删一个模块，都会在代码末尾加一行注释：Z.w。
“Z.w是你名字缩写？”
“嗯。”
“你所有代码都标这个？”
“习惯。”她头也不抬，“就像你写推理总爱画篮球轨迹图。”
林骁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上周交的案情分析报告，附录第三页，手绘图旁边写着‘三分线外起跳，抛物线角度47度’。”她终于抬眼，“你以为没人看细节？”
林骁没说话。那份报告他随手画的，根本没打算让人看见。
“你这人。”他开口，“观察力比法医还狠。”
“不是我狠。”她关掉最后一个窗口，“是你留的痕迹太多。比如你右手指关节有茧，不是写字磨的，是长期握笔记录形成的。还有你护腕边缘磨损严重，说明经常蹭桌子。这些都能推断出你随身带笔记本的习惯。”
林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也一样。”他说，“你耳机线缠了七圈半，松紧刚好够你一边听音乐一边打字不碍事。你卫衣口袋鼓起一块，是U盘。指甲涂的是二进制码，0 是‘m’的AScII值——你在给自己编身份暗号。”
沈知微盯着他，眼神变了。
“你不是第一次跟黑客打交道。”
“第一次见真人。”林骁把手机收好，“但看过不少案例。你们喜欢在代码里藏彩蛋，就像凶手在现场留标记。”
她忽然笑了下。“所以你觉得我是凶手？”
“我觉得你是能抓到凶手的人。”
她没接这话，转而打开另一个程序。“我刚从你手机日志里扒出一段隐藏指令，指向一个本地缓存文件。内容是三组数字，格式像是坐标。”
她把数据投到旁边显示器上：
【07-14-23】
【09-06-18】
【11-03-15】
“像日期？”
“不像。”林骁凑近看，“月份最大12，但第二组09-06-18，如果是年月日，2018年还没发生金库案。而且第一组07-14-23，7月14日……”
他声音低下去。
那天是周默手表上刻的数字。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林骁收回视线，“先存着。这些数据可能和之前几起案子有关。”
她点点头，顺手把文件加密归档，命名：“待验证-林骁相关-001”。
“你每次都这样给人编号？”
“不然呢？”她瞥他一眼，“人记不住那么多名字，但记得住编号。你在我系统里是L.Y-001。”
“L.Y？”
“林骁，首字母。”
林骁没动。“你把我当实验品？”
“当合作对象。”她敲下保存键，“只是我不擅长说人话。”
两人沉默了几秒。
服务器风扇嗡嗡响，机柜指示灯一明一灭。
林骁忽然问：“你为什么来警校？”
她手指停在键盘上方。
“因为有人告诉我。”她慢慢说，“如果我不学会控制代码，迟早会被代码控制。”
林骁没追问。
他知道有些问题不能深挖。
就像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三秒能破解手机，却花了三分钟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掏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两行字：
【手机异常 → 远程操控痕迹 → 沈知微介入】
【代码标记Z.w → 与U盘符号一致 → 可能为同一系统产物】
合上本子时，他听见她说：“你不用记这么多。”
“习惯了。”
“你知道吗？”她看着屏幕，“真正厉害的黑客，从来不留下记录。”
“我不是黑客。”林骁把本子塞回口袋，“我是破案的。”
她转过椅子，正对着他。“那你信数据，还是信直觉？”
“我都信。”他说，“但前提是，数据得真实。”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起身走到机柜旁，从底层抽出一个黑色U盘，插进主机。
屏幕弹出新窗口，标题是：“原始日志备份 - 非授权访问记录”。
“这是我私下存的。”她说，“警校内网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异常登录尝试。其中三次，目标是你。”
林骁走近。
“Ip地址被伪装，但行为模式暴露了。”她调出一段视频截图，“有人用你的身份访问了法医档案库，下载了陈默案的尸检初步报告。”
“可我没操作过。”
“我知道。”她关掉画面，“所以我在你手机装了反向追踪器。下次他们再连，我会知道源头。”
林骁看着她。“你不怕惹麻烦？”
“我每天都在惹麻烦。”她摘下耳机，“只是这次，我想看看是谁在背后玩数据。”
她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备用联系方式。”她说，“别用手机打，用公用电话听。”
林骁接过纸条，发现背面印着一行小字：
【Z.w. - 主控端口已激活】
他抬头想问，她已经重新戴上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新的命令。
代码如雨落下，屏幕最下方，一行绿色字符一闪而过：
【＞ 接入确认：L.Y-001 已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