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右手还在抖，他把笔换到左手，继续写。笔记本上画满了箭头和数字，像球场上的战术板。沈知微站在主机前，耳机闪着蓝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信号又来了。”她说，“Ip地址跳了。”
林骁抬头：“哪个城市？”
“三个。”沈知微转过屏幕，“江城、临川、云阳，同时在线。”
苏念从解剖台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解剖刀。她没说话，直接把刀尖插进主机侧面的接口。屏幕一闪，波形图开始扭曲。
“你在干嘛？”林骁问。
“切断共振。”苏念说，“这系统不是靠服务器连的，是靠‘人’连的。生物数据当密钥，心跳、体温、神经信号都能当传输源。它不是躲在网里，是藏在活体里。”
沈知微点头：“对，我刚才发现信号有生理特征波动，像是从某个受害者身上中继出来的。我们追踪的Ip，其实是‘影子地址’。”
林骁盯着屏幕上的三座城市标记，突然想起什么：“L3-0714……是不是之前我妈住院的病房编号？”
苏念看了他一眼：“是。也是你母亲脑脊液样本的存档编号。”
空气静了一下。
沈知微敲了几下键盘：“如果活体中继是真的，那陈渊只需要一个植入设备，就能让Ip地址在全球同步闪烁。传统定位根本抓不住他。”
“那就别抓Ip。”林骁合上笔记本，“我们破坏纠缠态。”
“怎么破？”沈知微问。
“模仿生命信号。”林骁走到恒温箱前，“你们说这个系统靠生物数据共振，那我们就造一个假的生命场，让它乱套。”
苏念皱眉：“你是想用恒温箱模拟人体环境？”
“不止。”林骁打开箱门，“37度是人体温度，但我们还得加上脉冲。心跳节奏、呼吸频率，全都要复制。”
沈知微眼睛一亮：“磁场干扰！主机在高温环境下会产生微弱电磁场，如果我们人工调频，就能模拟神经电信号，反向冲击它的纠缠逻辑！”
“你现在就开始。”林骁抱起主机，“我去解剖室调设备。”
苏念跟着他往外走，手里的解剖刀还没收。沈知微摘下耳机，一边输入代码一边小声嘀咕：“林骁的脑子真是个bug，正常人这时候应该崩溃了才对。”
主机被架在解剖台上，连接线缠了一圈。恒温箱启动，温度迅速上升。沈知微把一段程序导入U盘，插进主机侧口。
“倒计时三分钟。”她说，“等温度达到37度，程序自动触发脉冲干扰。”
林骁站在操作台前，左手按着笔记本。右手还是麻的，但他没看。
“你手怎么样？”苏念问。
“还能动。”他说，“死不了就行。”
“我不是问你能不能死。”苏念把解剖刀放在台边，“我是说，你刚才记波形的时候，用了左手。你平时写字都用右手。”
“现在不是平时。”林骁盯着屏幕，“陈渊想看我崩溃，我就偏要用最熟的方式干活。”
沈知微突然出声：“信号变了！三地Ip开始重叠，频率在升高！”
屏幕上，三个红点慢慢靠拢，最后合成一个紫色光斑。
“纠缠态正在强化。”沈知微快速敲击，“他在反向扫描我们的操作路径！”
“那就加快。”林骁按下恒温箱的加速键，“别让他看清楚我们在干什么。”
温度升到36.5度时，主机发出嗡鸣。沈知微的手指没停，嘴里数着：“五、四、三……”
“等等。”林骁突然说，“把脉冲节奏改成不规则的。”
“什么？”
“篮球场上，没人会按固定节奏突破。”林骁指着屏幕，“AI喜欢规律，我们就给它混乱。心跳也不是匀速的，紧张的时候会跳快，放松的时候会停半拍。”
沈知微愣了两秒，立刻改写代码。新的脉冲波形变成锯齿状，毫无规律。
“两秒后触发。”她说。
林骁闭了下眼，脑子里闪过母亲倒下的画面。他没躲，任那记忆冲上来，然后用力甩头。
“来吧。”他说。
“一。”
程序启动。
恒温箱内，主机外壳开始发烫。屏幕上的紫色光斑剧烈抖动，三地Ip数值疯狂跳动，最后全部归零。
“断了！”沈知微喊，“纠缠态崩溃了！”
但下一秒，屏幕闪出一行字：
【跨维度定位术？】
林骁盯着那句话，没笑也没动。
“他在嘲笑我们。”苏念收起解剖刀，“以为我们只能在网上跟他打。”
“不是嘲笑。”林骁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弧线，“是提醒。他觉得我们离不开技术。”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知微问。
“下一步不在网上。”林骁写下一行字，“在人身上。”
沈知微低头看自己二进制指甲，轻敲两下：“他留这句话，是想让我们继续研究量子纠缠。其实是诱我们钻牛角尖。”
“我知道。”林骁合上本子，“所以他才会用这种语气——装高深。”
苏念擦了擦胸针：“你的直觉比代码准。别让算法定义你的脑子。”
林骁抬头看她：“我一直没被定义过。”
主机屏幕又闪了一下。新消息弹出：
【你破解了Ip，但没破解‘观察者协议’。】
沈知微冷笑：“他还真把自己当导演了。”
“他是。”林骁站起身，“但他忘了，球员也能改剧本。”
苏念把白大褂拉好：“接下来做什么？”
“等。”林骁坐回椅子，“他既然主动露信息，说明我们在逼他。他会再出招。”
“你就这么坐着等？”沈知微挑眉。
“我在练左手写字。”林骁翻开新一页，“右手不行，不代表我不能输出。”
沈知微摇头：“你真是离谱。”
“离谱才能赢。”林骁写下一个数字，“上次码头事件，他的AI打手攻击节奏是0.8秒一次。这次Ip纠缠，信号刷新间隔是0.79秒。差0.01秒，说明他在调整模型。”
苏念眯眼：“你是说，他在根据我们的反应进化？”
“对。”林骁圈住那个数字，“所以不能按常理出牌。他算得到逻辑，算不到意外。”
沈知微重新戴上耳机：“那我也不按常理黑他。刚才那段脉冲干扰，我录了波形。拿去训练新病毒，名字我都想好了——‘三分打铁声’。”
“挺好。”林骁笑了一下，“让他听听失准的节奏。”
苏念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你手还抖吗？”
林骁活动了下手指：“没刚才厉害。可能是适应了。”
“不是适应。”苏念靠近一步，“是你在压制。每次你回忆过去，身体就会反应。你不躲，它就弱一点。”
“我不躲。”林骁看着她，“问题不会因为我闭眼就消失。案子不会，我妈的事也不会。”
主机突然震动。屏幕再次刷新：
【你以为切断了连接？你本身就是节点。】
三人同时看向屏幕。
沈知微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他这是在认输，还是在恐吓？”
“都不是。”林骁站起来，走到主机前，“他在确认一件事——我是不是第14号观察者。”
“你怎么知道编号？”苏念问。
“他刚才那句话。”林骁指着屏幕，“‘你本身就是节点’。这不是威胁，是验证。他在测试我的反应模式。”
沈知微快速备份数据：“要不要切断电源？”
“别。”林骁摇头，“让他以为我们慌了。其实我们已经在反推他的验证逻辑。”
苏念拿起记录本：“需要我做一份神经应激对照表吗？”
“要。”林骁回到座位，“把每次我出现震颤的时间点、持续时长、触发事件全标出来。他想用生理数据建模，我们就给他错误样本。”
沈知微笑了：“造假数据骗AI？你可真敢想。”
“他又不是神。”林骁翻开笔记本，在顶部写了一行大字，“只是个怕被看穿的疯子。”
主机屏幕忽明忽暗。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下次见面，你会记得呼吸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