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耿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日功夫,他便来回禀,已然得手。他手下一名精于隐匿与手上功夫的队员,趁张婆子清晨去井边打水人多拥挤时,巧妙地将一小撮特制的、无色无味但能被经过特殊训练的犬只或携带对应感应物之人远距离追踪的秘制香粉,撒在了张婆子那件油腻破旧的棉袄后襟褶皱处。同时,一枚薄如蝉翼、形似普通碎布片的标记物,也被粘在了她挽着的菜篮底部。
“好。”沈清辞赞许地点点头。准备工作已然就绪,接下来,便是验证那新解锁的“标记录音”功能之时。
她屏退左右,只留玉珠在门外守着。自己则凝神静气,将意识完全沉入脑海中的光幕。她回忆着那股玄妙的感应,将意念集中于陈耿描述的、那附着在张婆子身上的两处标记之上。
起初,只是一片模糊的嘈杂,仿佛是隔着厚重水幕听到的市井声响,叫卖声、孩童哭闹声、邻里争吵声交织在一起。沈清辞并不气馁,继续集中精神,如同调试一件精密的乐器,慢慢将“感知”的焦点调整、收缩。
直播间内,观众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关键的一刻,弹幕变得稀疏,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仿佛怕打扰到这跨越时空的“技术调试”。
【主播加油!频率调准点!】
【想象一下信号接收!对准那个标记!】
【能量聚焦!我们可以的!】
终于,在沈清辞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之时,那模糊的嘈杂声渐渐褪去,一个清晰了许多的环境音浮现出来,是张婆子那破落小院里的动静。她似乎在嘟囔着骂天气寒冷,抱怨柴火潮湿,然后是“咕嘟咕嘟”喝粥的声音。
成功了!
沈清辞心中一喜,但并未放松。她需要的是沈清柔与张婆子密谋的证据,这些日常琐音并无大用。她保持着这种微妙的“连接”状态,如同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只待猎物再次触碰。
接下来的两日,沈清辞一边通过这远程“监听”掌握张婆子的日常动向,无非是些抱怨和占小便宜的言行,一边开始她的“表演”。
恰逢安国公府又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诗会,沈清辞依例出席。与以往的清冷从容不同,她今日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与几位相熟的夫人寒暄时,当对方隐晦地问及近来流言,她并未像之前那般直接驳斥或置之不理,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睫,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低落与无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有些事,并非我愿便能如人所愿。罢了,不说这些了。”
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用手帕轻轻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将一个被流言所困、隐忍又带着几分无助的王妃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这番作态,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很快便传到了沈清柔耳中。
永昌伯府那偏僻小院内,沈清柔听着心腹嬷嬷的回报,脸上露出了快意而狰狞的笑容。
“她怕了!她终于知道怕了!”沈清柔抚掌,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恶毒的光芒,“我就知道,这等污名,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承受得起!看来之前的流言并非没有效果,她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她自觉窥见了沈清辞的“虚弱”,更加坚定了要趁热打铁、将其彻底打入尘埃的决心。
“嬷嬷,去告诉那张婆子,让她做好准备!机会很快就来了!”沈清柔语气急促,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安王府的赏梅宴,便是她沈清辞身败名裂之地!”
她需要再与张婆子见一面,敲定最后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是夜,风雪暂歇,月色朦胧。沈清柔的心腹嬷嬷再次悄然出府,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张婆子那间位于棚户区边缘、散发着霉味的破屋。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从嬷嬷踏入这片区域开始,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便已锁定了她。更重要的是,当嬷嬷与张婆子关起门来,压低声音开始密谈时,远在靖王府潇湘苑内的沈清辞,骤然睁开了微阖的双目!
来了!
她立刻集中全部精神,脑海中那片光幕光芒流转,清晰地捕捉着从遥远标记处传输回来的、虽然细微却字字分明的对话!
首先是沈清柔那心腹嬷嬷刻意压低的、带着威逼利诱的声音:
“张婆子,夫人让我再提醒你一次,赏梅宴上,你可别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哭得要真,诉苦要惨,要把靖王妃如何嫉妒成性、如何迫害你这知情人、如何连王爷乳母都不放过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给坐实了!”
“是是是,老奴晓得,老奴晓得……”张婆子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还有,这是夫人赏你的定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你敢出半点差错,或者走漏了风声……”嬷嬷的声音陡然转冷。
“不敢不敢!老婆子一定按夫人吩咐的做!一个字都不会错!”张婆子声音带着惶恐与贪婪。
接着,两人又仔细核对了一遍“剧本”,何时闯入,如何哭诉,遇到盘问如何应答,甚至沈清柔届时会如何在一旁“无意”地帮腔引导舆论,每一个环节,都透着精心算计的恶毒。
沈清辞一字不落地“听”着,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眸子,冷得如同浸了寒冰。她甚至能“听到”张婆子接过银钱时,那抑制不住的、细微的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当对话结束,嬷嬷离开,张婆子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对着银子发出痴傻笑声时,沈清辞缓缓切断了“连接”。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直播间内,早已炸开了锅:
【录下来了!真的录下来了!哈哈哈!】
【铁证如山!看那个白莲花还怎么狡辩!】
【主播太稳了!这下看她们怎么死!】
【我已经开始期待赏梅宴上的反杀了!】
沈清辞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证据,已然在手。
沈清柔,你费尽心机编织的罗网,如今,每一根丝线,都清晰地握在了我的手中。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却没有立刻动笔。她在思考,如何将这超越时代的“录音”,以一种合乎情理的方式,在赏梅宴上“呈现”出来。直接意念播放显然不行,需要一个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载体”……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成形。
“玉珠,”她唤道,“去将我妆匣最底层那个紫檀木小盒子取来。”
那里面,装着几件她母亲留下的、来自海外的稀罕玩意儿。其中,好像有一对据说能聚拢声音的贝壳?或许,可以借此做些文章……
引蛇出洞已毕,证据确凿在手。接下来,便是静待佳期,请君入瓮,而后,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