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战前寂静
李过、刘体纯率领的袭扰部队如同两把出鞘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没入济南城外的茫茫夜色与山野之中。江辰的身影则彻底融入了黑暗，无人知晓其去向，唯有那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剑意，如同悬在清军后颈的寒芒，预示着无声的杀戮。济南城，仿佛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猛兽，陷入了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寂静。
这寂静并非死寂。城墙之内，是另一种形态的战场。苏墨几乎不眠不休，青衫更显清减，眼中布满了血丝，却依旧条理清晰地将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在他的调度下，城内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被动员起来。工匠们日夜赶工，用搜集来的木石铁料加固着残破的城防，甚至在苏墨的授意下，于几段关键城墙后方挖掘深壕，构筑内墙，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城墙被重炮轰塌。
冲虚道长则带领着江湖义士和部分机灵的士卒，反复演练着各种应对萨满邪术与武林高手突袭的方案。道门的清心咒符被大量绘制，分发到各处关键岗位；以硝石、硫磺等物特制的“破邪粉”也准备了不少，虽未必能完全克制邪术，但至少能扰乱其效果。
秦渊坐镇中枢，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院落中，试图进一步掌控那玄墨内力。他屏息凝神，引导着那冰寒而磅礴的力量在经脉中缓缓运行，如同驾驭着一头桀骜不驯的凶兽。进展缓慢，且伴随着经脉隐隐的刺痛与心神不时被一丝阴戾情绪侵袭的风险。简心始终守在一旁，银针与药石齐下，小心翼翼地平衡着他体内那危险的力量，美眸中忧色一日深过一日。
“秦大哥，这般强行驾驭，终究非长久之计。”简心看着秦渊额角渗出的、带着一丝黑气的冷汗，忍不住再次劝道，“不若暂且放缓，待我寻到更稳妥的法门……”
秦渊缓缓收功，吐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浊气，摇了摇头：“时不我待。多铎的重炮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那蕴含着恐怖力量却又难以尽数掌控的寒意，“我必须尽快熟悉它，哪怕……付出些代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玉罗刹那独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娇媚嗓音：“哟，秦将军还在用功呢？真是刻苦得让人心疼。”
两人抬头，只见玉罗刹倚在月洞门边，红衣依旧灼目，手中却把玩着一块看似普通的黑色木牌，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
秦渊眼神一凝：“玉罗刹姑娘，有事？”
玉罗刹莲步轻移，走到近前，将那木牌随手抛给秦渊：“喏，你要的‘幽冥使者’的底细。此人代号‘玄骨’，是玄阴教‘九幽堂’的副堂主，精通‘玄阴搜魂手’与‘百鬼夜行’身法，内力阴毒，尤擅摧人心脉，摄人魂魄。他身边常年跟着四名‘勾魂使’，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配合默契。”
秦渊接过木牌，触手冰凉，上面的符文似乎蕴含着某种精神干扰的力量，他运起一丝玄墨内力，轻易将其化解，仔细看着上面的信息，眉头微蹙：“九幽堂副堂主……看来玄阴教此次是下了血本。”
“还不止呢。”玉罗刹轻笑，又取出一张简陋的草图，“这是他们设在济南西南方向八十里外，‘黑风峪’的一个秘密据点。押运火炮的队伍，很可能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休整和补给。当然，消息是几天前的，现在还在不在，我可不敢保证。”
这情报至关重要！若能端掉这个据点，或是在那里设伏，无疑能极大延缓甚至破坏清军的重炮计划！
秦渊目光锐利地看向玉罗刹：“姑娘想要什么？”
玉罗刹歪着头，故作思考状，手指点着红唇：“嗯……上次的人情还没想好呢。这次嘛，就当是买一送一，附赠的吧。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我倒是意外得到了另一个有趣的消息，关于……秦将军你的。”
秦渊心中一凛：“关于我？”
“是啊。”玉罗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据教中某些古老的卷宗记载，大约二十年前，玄阴教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圣女，因触犯教规，盗取圣物叛教而出，从此下落不明。而那位圣女叛教之时，似乎……已身怀六甲。”
秦渊的身体骤然绷紧，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比那玄墨内力更加刺骨。他死死地盯着玉罗刹：“你什么意思？”
玉罗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笑容愈发妖异：“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巧合。那位圣女叛教的时间，与秦将军你出生的年份，似乎相差不远呢。而且，卷宗记载，那位圣女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左耳后有一枚形似蝶翼的淡金色胎记……”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秦渊的耳后。
秦渊如遭雷击，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左耳后那道自幼便有的、平日里被头发遮掩的浅淡印记。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胎记！
简心也震惊地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渊。
院落内陷入一片死寂。北风卷过，带着呜咽之声，更添几分寒意。
如果玉罗刹所言非虚……那自己与这肆虐江湖、助纣为虐的玄阴教，岂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甚至血脉相连的关系？那“铁山血夜”的幕后黑手，与自己身世的谜团，难道都指向玄阴教？
这个猜测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一直以来的复仇信念，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此事，还有谁知道？”秦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目前嘛，大概只有我，还有教中少数几个翻阅过陈年卷宗的老怪物吧。”玉罗刹摊了摊手，“不过，若‘玄骨’使者到来，他是否知道，或者是否会借此做什么文章，那就不好说了哦。”
她留下这颗足以搅动风云的炸弹，看着秦渊脸上变幻的神色，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翩然离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秦将军，好好想想吧。有时候，敌人……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自己。”
秦渊僵立在原地，握着那枚冰冷木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世的疑云与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那玄墨内力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剧烈波动，再次隐隐躁动起来，带着一股毁灭般的冲动。
“秦大哥！”简心担忧地握住他另一只冰凉的手，“别听她胡说！她定然是不怀好意，想乱你心神！”
秦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波澜。
“无论她所言是真是假，无论我身世如何……”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铁山血夜’的血债必须偿还，济南城的百姓必须守护。眼下，对付清军，摧毁火炮，才是当务之急！”
他将那枚记载着“玄骨”信息的木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头脑愈发清醒。个人身世的迷雾可以稍后再探，但敌人的炮口，却已近在咫尺。
他立刻派人将玉罗刹提供的关于黑风峪据点的情报，以最快速度传递给已经出发的李过和刘体纯，并附上新的指令：若条件允许，可尝试联手端掉该据点，至少也要确认火炮队伍的动向，并予以最大程度的袭扰。
同时，他也加派了斥候，严密监视清军大营的一切动向，尤其是多铎本部的调动情况。
战前的寂静，因此变得愈发沉重而诡谲。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城内的军民在苏墨的组织下，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和动员。而秦渊，则在身世疑云与迫在眉睫的大战之间，强行稳定着自己的心神与内力。
他知道，这寂静维持不了多久。当李过、刘体纯的消息传回，或者当江辰的剑光亮起之时，便是这场决定济南乃至山东命运的大战，拉开最终序幕的时刻。
而他自己，也必须在这之前，找到与体内这危险力量共存，并驾驭它的方法。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下章预告】
战前寂静被打破！李过、刘体纯部奇袭黑风峪，与玄阴教留守高手爆发激战，能否成功破坏敌军补给？江辰孤身犯险，遭遇“幽冥使者”玄骨及其麾下勾魂使，影剑对玄阴，胜负生死一线间！而秦渊身世之谜被玉罗刹揭开，内心波澜骤起，玄墨内力受其心绪影响，隐有失控之兆。第一百九十九章 《决战序曲》，看外围战火如何点燃最终决战的引信！面对内外交困、身世迷局，秦渊能否稳住心神，驾驭力量，带领“镇虏军”迎接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存亡的终极考验？烽烟再起，序曲已响！